杀手系列之毒(8)
他茫然的望著眼前的情景,心里头想著,
不可能,那人不可能搬得了这麽些的石头,那人的腿,那人的腿明明已经残缺不堪,甚至连站立起来都不可能,何况自己下的毒......
难道说,他只靠内力就能搬动岩石堵住山洞,那又为何,他要这麽做。
一个个的问号浮现在脑中,却流朝著山洞里头大叫著,那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楚夕,你在里面吗?楚夕。"
依旧如却流走时一般,楚夕依靠在石边,两腿上还盖著却流的外衣,他苦笑著掀开衣服,残缺的双腿早就血肉模糊,依稀间,已能看到双骨。
那人给自己下毒,让自己越发无力,下身逐渐失去知觉,然後,以自己为食,才得以让两人存活到如今地步。
他并不恨他,他知道,那人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
况且,这虽不是最好的方法,却是唯一能保全两人的方法。
只是那人不知道,他在信中写著,寻来的船,只要能坐三个人就好。
这些,那个傻孩子,并不知道。
听见外头却流的喊叫声,楚夕有些吃惊,却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他轻扬唇角,幽幽开口道,
"却流,你,不该回来的。"
听见那人的声音,却流整个人冷了下来,
他确实在里面,在这麽些个大石里面。
"你能搬这些岩石,也就意味著你能出来,楚夕,你出来。"
却流平静的说著,只是他并未发现,那语气里头,是他从未有过的恳求。
"却流,你不愧是用毒第一好手,你下的这毒,我就算想解,也解不开。"
可是,你并未曾想解过,对吗。
"却流,你走吧,就算我离开这里,我也活不下去。这一个多月来,我身子是什麽样子,你也应该看的清楚,这些,可是装不来的。"
"早在来这之前,我便受了重伤,连我自己都救不了自己,又有谁能救得了我呢。"
忽然,他笑了,一如既往的轻声而笑,不带一丝对於死亡的恐惧。
把生死置之度外,那是从前却流所不能理解的,而到如今,他却似乎有些懂了。
"楚夕......"
喃喃的唤出那人的名字,自然的连却流自己也未意识到。
"就算原先能救,耗了这麽些个时候,也已无回天法术了。"
"却流,就算没你下的毒,我也是,必死无疑。"
为何,为何知道自己会死,还能如此温和安然地笑,
因为知道自己会死,所以才这般温柔的对我吗?
一个个疑问浮现在却流脑中,隐约间,他似乎能抓住些什麽,却又似乎什麽都没有。
山洞里头忽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咳声,那如掏心掏肺般的声音,伴随著急促的喘息声,一丝一丝深入却流的心,纠结,撕裂,如几百只蚂蚁在身上爬一般,怎都无法压下心里头的难受和波澜。
忽然间,那人笑了,咳声中伴著张扬的笑,穿透在整个山洞间,透过岩石的缝隙,传到却流那儿,一分一毫,透入却流的心,手中的玉佩已被捏紧,掌心里头满是汗水,而他的心,却是茫然一片。
"却流,你不该回来的,你不该回来的......"
楚夕痴痴地笑著,喃喃地重复著同样的话,在却流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神色,是无人见过的哀伤和悲凉。
他,用冷漠来武装自己。
他,用笑容来隐藏真心。
究竟是谁像谁,
究竟是谁赢过了谁。
脑中一片空白,只听得砰得一声,被岩石阻挡的山洞里头发出一声巨响,却流闻声抬起了头,不顾烟雾,猛地朝著里头跑去。
那山洞被内力震损,阻挡在外头的岩石碎成小块,飞洒在四周。
越过碎石,当却流赶进洞内时,里头已只余下一滩血水,依稀可见地上铺著的,自己的外衣,而那人的身体竟化做粉碎,倾洒在血水中。
到死,都连尸首都不留,究竟谁才是最狠心的那人。
却流伸手抓起一把尘土,已不知哪些是尘,哪些是那人化成的灰,心冷,手,也是冰凉。
另一手是那人为自己系上的玉佩,被自己握了许久,如今还仍是温热。
那个看似温和的人,却偏偏选择了最决绝的一条路。
他说他是用毒第一好手,可明明他自己才是最擅长下毒的那个人。
温柔和煦的笑,清澈明媚的眸子,是他再也寻不到的阳光。
喋喋不休的话语,悠扬远长的乐声,是他再也听不到的明音。
冰凉的身子,温暖的怀抱,他身边的那个位置,是他再也回不去的归宿。
他中了他的毒,在不知不觉中,那毒汁越渗越深,刺入骨,浸入心,解不开,拔不去。
情之一字,无药可解。
终其一生,再无他途。
站起身子,却流忽然想到,原来他们彼此间,从未言过一个爱字,莫说是爱,连情义二字,也未曾提起过。
他们算是什麽关系,这一个多月来,对於彼此来说,自己,究竟是如何的存在。
楚夕啊楚夕,你真是好厉害。
一股内力震碎了自己,留下一堆解不开的疑惑供自己追寻一生。
毒,无药可解,
惑,无处可答。
楚夕,你才是真正残忍之人。
原先总把生存下去视做头等大事,而如今,却流却是恍了心神,心,如被掏空一般,只感觉一下子什麽都没有了。
在那两人的催促和指引下,却流不知怎的走到了船上。
当船开动时,他才回过了身,望著逐渐远去的荒岛,他忽然笑了,眯缝著眸子,轻扬起唇角,那笑容,竟如从前楚夕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