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今朝(47)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月华似是发泄的喊道。
向来狡捷含笑的他,何时如此激动过。
神色逐渐化为黯然和凄凉,他幽幽道,
“我,就是这么自私。”
轻闭双眼,他并不回应皇夜那锐利的目光,里头的责备和怒意,叫他不忍去看。
“皇夜,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那些,我都顾不得了。比起你的安危,其他的一切,根本就不重要。”
寒风飘雪,银妆满宫殿。
此情此境,竟是一如百年前。
望着眼前的大殿,泠水忽然有一种错觉,那个傲视天下的主子,仍好好的活着,他正站在大殿内,与凤朝持然而立。
只是刚走进大殿之内,四顾无人,只有凤朝。
“泠水,你终于来了,带着大哥的力量。”
话语里,带着几分哀伤,泠水心头一紧,不忍往下想。
“你是为大哥报仇的对吧,那么,动手吧。”
凤朝平淡而言道,神情却是清冷傲然,那隐约透露的君王之姿,竟叫人顿时不敢动弹。
见泠水不出手,凤朝也是不动。
半是眯缝着眸子,神情间透着别一番懒散之美,微微含着笑,神情自若地望着泠水。
“主子,他究竟是为何要夺神主之位。”
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泠水顿时感到心里头舒了口气。
凤朝却是轻挑秀眉,冷冷一笑道,
“我说了,你就信?”
泠水一愣,茫然不知所措。
凤朝见状,脸上笑意更弄,他嘲讽道,
“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坦白告诉你。”
“当初父皇一心想要得到紫眸的心,可惜,圣鸟无情,为了把紫眸从结界里带出,他甚至不惜使用禁术,那便是我轼父的真相。”
泠水一惊,凤朝却仍是神情自若道,
“父皇早知大哥对紫眸的怜慕,所以,他把大哥派往遥远的冥界,”
说到这儿,凤朝顿了顿,别有意味的瞟了泠水一眼道,
“如此,你该清楚了吧。”
怎会不清楚呢。
龙渲临行之前,对紫眸许诺总有一点,必定会夺得君王之位,然后,带她离开。
那人,还是骗了他。
轻闭双眼,泠水抬起了头,生怕眼眶里的液体顺势而下。
只听得一声轻哼,凤朝冷笑道,
“那女人无情无爱,也不知那两人为何偏偏深陷其中,一而再,再而三的违了神道,真是可笑。”
话到后头,他眸子里掩不住哀伤黯然。
父亲和大哥都逆了神道,
父亲和大哥都死在自己手下。
凤朝啊凤朝,可笑的人,是你才对。
天神不该有情,因为,这一个情字,便是能引人犯下逆天大错。
但着几百年的生命,若无情爱,又要怎样才能熬的过去呢。
谁说天神,不是最悲哀之人。
泠水安下心神,手间握紧了龙冥剑。
即使那人确实是欺骗了他,但是,那百年的追随敬慕,那百年的仇恨思念,是怎都放不下的。
仇恨二字,怎会那么简单就被压下。
凤朝似是也料到了这一点,唇角轻扬,笑得妩媚释然。
彼此相持而立,皆是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机会。
“凤朝,我们不是说好,谁都不可以把谁推开吗?”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凤朝一惊,回头一看,果然是宁墨。
那人仍是浅浅的笑,温和间却是别样柔情。
他似是无奈得摇了摇头,望着凤朝的眸子里却满是宠溺和情深。
几步间,他已站在凤朝身边。
他轻扬唇角,温润一笑,所有的深情切意,皆是融化在这一抹笑里。
凤朝走在前往大殿的长廊上,路过那仍残留着的梨树残骸,他不由的停下了脚步。
记得当初就是在这里,那人第一次唤了他的名字,
喃喃的自那人口中吐出这么两个字,听得也并不真切,如此,却已是注定了一生。
身后的使女不知何缘故,望了一眼凤朝的神色,只见他紧皱着眉头,神色间略是黯然。
殿下的性子喜怒无常是人人皆知的,她哪敢撞着枪口上,安静的站在一边,也是不敢做声。
清冷寒风起,些许白点自空中飘落,原来,又是一个雪天。
无意间,凤朝已走到了长廊外。
鹅毛飘雪打落在他身上,融化在衣裳间,微微的感觉到几分凉意。
又是一阵寒风刮来,把四周的树叶吹着瑟瑟作响,那上好的朝露也是夹杂着雪子随风而逝。
天界的气候总是这般冷,似乎几百年来,记忆中也只有这样的冬日而已。
凤朝向来没有撑结界的习惯,这又是风又是雪的,着实是有些冷。
恰在这时,他感觉到后头有人将一件外衣披在了他身上。
“宁墨……”
微微一惊,不觉已是唤出口。
转过身来,却是瞧见那是平日里伺候他穿衣梳洗的侍女。
叹了口气,神情间不由染上几分苦涩。
明知不可能是那人,可这嘴上,却是总仍不住唤出那人的名字。
见侍女面露难色,他也知时候不早了。
把外衣小心穿上,系着腰带的时候,手间恰好抚上腰间的暖玉碎片,
唇角轻扬,他禁不住微微一笑。
丝丝温暖透入身子,恰是如那人握着他的手时那般。
天界从来是见不得春色的,风霜雪地,满是阴寒,如此季节已是过了几百年,按说早已经习惯,可自习惯了有那么一人陪伴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撑起结界后,却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