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香如故(27)+番外
他用力点头,一本三国志朝他兜头砸来,虽然他在家里的那本三国志早就被他翻得稀烂,他还是来者不拒津津有味地连著三天重看三遍。
到了第四天晚上,当他倒扣著书望著喇摩的寝帐帐顶,盘腿坐在他这些天的眠床---喇摩卧榻旁的脚毯上,大声背出一个章节又一个章节的当下,总是冷脸冰他的男人忙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安顿好在卧榻却不得安眠,只得恨恨地咬著牙下榻,再度从木架上翻出一本厚厚的砸他!
这回,是看过不下数十遍的六朝怪谈,他仍旧迫不及待的将书捧在手中翻开扉页逐字细看;第六晚,他开始以自己的理解,加之自己的方式,比手画脚加油添醋的说著书中的鬼故事,给成天与他黏在一起却从不主动跟他谈话的男人听,仍旧累得躺上卧榻动都不想动的男人,面上的寒冰被他的生动逗趣凿得碎裂成块掉落,露出冰层底下的无奈。
「你老实说,这两本书,其实你早就看过了吧?」
他停下卖力说书的嘴,用力地点头。
「那你为何不说要换其他本没看过的?」
「......你军务繁忙,老子总不好挑三检四的,给你添麻烦。」
「知道会给我添麻烦,那你还老是让我的耳根不得清静?」
「......你不跟老子说话,老子自知自己现在就是一贱人,要换我是你也会不想跟个贱人成天出双入对。可老子又担心继续这样跟著你,终究有一天会忘记怎麽说话,只好自己变著把戏找话说,你不想理会可以装做没听见,只要不禁止老子说话就好。」
喇摩忍不住鼻出长息,「这两本书我都看过不下十次,你换其他把戏吧。」
思无益垂眼望著地面好一响,正当喇摩要睡下之时,一个醇厚如酒的嗓音低低沙沙的,开始吟著他小时候躲在父亲所爱之人的窗下,偷听父亲给他的太子唱过不下千遍的歌谣。
伊人欲来 何时归来
伊人欲去 何时离去
我欲乘风飞翔 却遍寻不著伊人踪影
伊人何在 留我独自失落
唉哟 这该如何是好
伊人你若不归 请带我一起离去
伊人欲来 何时归来
伊人欲去 何时离去
我欲乘风飞翔 却遍寻不著伊人踪影
伊人何在 留我独自失落
伊人欲来 何时归来
伊人欲去 何时离去
我欲乘风飞翔 却遍寻不著伊人踪影
伊人何在 留我独自失落
唉哟 这该如何是好
伊人你若不归 请带我一起离去
唉哟 这该如何是好
伊人你若不归 请带我一起离去
「......谁教你唱的?」
思无益方唱过一遍,正搜肠苦思下一首要唱什麽,闭著眼的男人却突然开口了。
「你不喜欢老子唱歌?那老子再换个把戏好了......」
「不必换。」
其实喇摩问的是,思无益是从谁的口里听会了这首歌谣,可思无益误以为他不要他唱歌,被勾起心酸回忆的男人也懒得解释:「既然你这麽爱动嘴皮子,那就给我唱这首唱上一百遍才准睡。」
思无益望著侧过身躯背对著他闷声发令的男人,心里有些莫名其妙。
说话不肯,背书不爱,说书不听,唱歌倒行。
这个蒙罕郡王还真是个有怪癖的。
「发什麽呆?还不快唱,唱完早早给我趴下,不要再添我麻烦了。」
「喔。」思无益清清嗓子正要再唱,喇摩闷在被子里的声音又传来了。
「这首有没有名字?」
「有。」
「叫什麽?」
「呼唤。应该是这个名字,老子还是小子的时候,总要我娘哄我睡,她每次都唱这首,说是要呼唤我爹的魂魄归来......」
思无益越说声音越小,心情也益发感伤起来。
他娘的该死不死的,你既然没死也该想方设法给家里捎个信儿,哪怕只字片语,以口相传也罢。要是我那可怜的娘知道她的夫君仍活在人世,大概会爬出棺材痛哭流涕的抱怨“难怪我在上界阴间皆遍寻我家死鬼不著,原来他骗了我!”
偷偷听了十几年,这是喇摩第一回摸清这歌的名字。
呼唤?
父亲给他的太子呼唤些什麽?
过往的繁华权势,曾经的尊贵荣光麽?
那麽他可曾回过头看看身後爱他的女人,低下头看看一直不被他待见的儿子,是否也用渴望爱情需要关心的眼神,在呼唤著他的关爱?
当思无益以神似父亲的嗓音,反覆清唱著呼唤的歌声再次钻入喇摩的耳中心里,这首旋律他熟到不能再熟的歌谣开始变调,不再仅仅是那位失势的句蔘前任王储的专属,那淡淡的悠长总算揭开面纱有了谜底,褪去了几分神秘,多增了些许惆怅......
连著好几晚,忙完镇日大小繁琐的喇摩一上卧榻,要思无益吟唱呼唤一百遍的命令从未间断。
两个对这首歌谣都有感情的男人都没有问彼此锺情此曲的原因,迳自静静的一个唱一个听,各怀心事的缅怀著同一对夫妻,只是彼此不曾知晓。
就这样过了将近个把月“如胶似漆”的小日子,一个思无益专心看第五遍唐传奇的响午,平日这个时份总是特别忙碌的喇摩突然沉著脸掀开帐门走进来,站在已然被默许帐内无人之时无须跪可以坐的思无益跟前低声轻道:「之前曾经允诺过你,让你去看看你的发小。现在他已恢复了几成记忆,也不断吵著哥布泰要见你;清点新运入仓兵器的事,我全权交付崇瑞了,趁这些天巴耶尔泰又亲率出阵不在主营,就让你们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