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断情殇(7)
看来,就算他动起真格,这个人,也不会让他感到乏味。很好,很不错。
虞子痕剑势越发凌厉,将邢春重重包裹,不留滴水之隙。若是不懂行的人见了,怕会以为他是当真要取对方性命。
不过实际上,细看就会发现,每一次,那剑看似就要碰到邢春,却总是在一瞬之间,邢春的身影不知怎的就飘到了剑锋触及不到的地方去。
只是,邢春大概是顾著了前面,却未防著身後。那里是一座荷花池。池边,依然後退的邢春一脚踏空,身形一歪,眼看著就要跌入池中。
虞子痕不愿趁人之危,伸手抓住邢春的腰带。只需再一提劲,便可将人拉回来。
却不想,邢春忽然握住他的手腕,使得他手上原本要发的劲一下子提不上来。
力量相互抵销,他又只想著将人拉回来,没有松手,紧捉著邢春不放。结果两人双双摔入池中。
池水不深,很快两人便浮出水面。
「哎呀,真是失策。」浑身湿透的邢春大声叹道。
「哦?」虞子痕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原来你也有失策的时候。」
「可不是?」
邢春耸耸肩,往岸上爬去,「要是早知会有这一出,先前我那次沐浴就可以省下啦。」
虞子痕瞪著那个背影,半晌,才无声叹一口气,也往岸上而去。
上了岸,邢春并不急著去换衣物,而是拔下发簪,解开发绳,将一头长发放下,拧起头发里的水。
虞子痕也是从上到下都湿得彻底,湿漉漉的辫子绑著,确实别扭。他也将头发松散开来,但并没有像邢春那样拧头发里的水,只定定望著邢春,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
终於忍不住,虞子痕问:「邢春,你的头发留这麽长,平日里不会诸多不便麽?」
同样是长发,虞子痕的头发放下来只及腰部,而邢春的,几乎垂到小腿。
「不会。也可能是习惯了。」邢春道。
「习惯了?这头发,你留了多少年?」
「嗯……太久了,记不得了。鬼可不会理发。」
「你说什麽?」
邢春哈哈一笑:「我是说,鬼才会去理发。」
「呵。」虞子痕也笑了笑,「照你这麽说,我岂不是鬼了?」
邢春眯起了眼,笑得意味深长,「在你是这个你之前,你的确是鬼。」
虞子痕沈默少顷,点头:「若是当真有轮回,那麽我的确曾经做过鬼。」
「是啊,还不是一般的鬼呢。」
邢春也点点头,随即将话题岔开,「话说回来,你怎麽忽然在意起我的头发来?」
「只是好奇,你为何要将头发留到如此之长。」
「我的头发很奇怪?」
「不是说奇怪,只不过,一般人不会留这麽长的头发吧。」
「呵,我确实不爱剪发。」
邢春将一缕长发绕过指尖,转了几圈,幽幽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非实在必要,否则的话,还是不要随便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头发也是这麽一回事。」
虞子痕哑然地看著邢春,过了一会儿,才叹息道:「想不到邢春你,也有如此正经的时候。」
「我什麽时候不正经了?」邢春笑意盈盈,「我一直都是很认真的。」
虞子痕挑起眉,似是想反驳些什麽。最後却只是摇摇头,像是在说,这个人,真是让人没辙。
「话又说回来。」
邢春又道,「我这头发,没事的时候摸一摸,倒还挺舒服的,连我自己有时也会爱不释手呢。」
「爱不释手?」
虞子痕的视线从邢春脸上滑到肩膀,那里挂著一缕长发,因水的关系而有些凌乱,但却显得异常柔软,摸上去想必同样柔软。但要说什麽爱不释手,这也未免……
「怎麽,你也想试试看?」邢春如此解读虞子痕的眼神,上前几步,捉住了他的手腕。
「嗯?」
虞子痕不禁一愣,觉得莫名其妙,想收回手,然而这边收的力度,不如那边拽的力度,结果手还是被拉了过去。
「不要客气。」
如此说著,邢春将一束长发放进虞子痕的手心,「尽管摸,摸够为止。」
「你这是……」
虞子痕给说得啼笑皆非。
无论如何,东西都已经在手里了,就摸摸看,也没有什麽大碍。於是,挑起了指尖,让那发丝一缕一缕从指缝间掠过。
不出所料,这长发,柔软而光滑,手感比看上去还要好。
细细摩挲著,虞子痕闭上眼,那一瞬间竟错觉,手中的不是人的头发,而是丝绸。突然想,将那丝绸贴在面庞,那感觉一定相当舒服。
当这一念头掠过脑海,虞子痕当即深受冲击地睁开了眼,看看邢春,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东西,直到确认那的的确确只是邢春的头发,而已。
只是头发而已,怎麽……这感觉,比起爱不释手,竟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感觉,究竟是……
忽然听见邢春轻轻地一声闷哼,再看时,发现邢春的头微微撇著,脖子很不自然地歪向一边。
虞子痕这才注意到,他的手竟不知不觉地使劲拽住了邢春的头发,连忙松开手。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子痕啊,我该怎麽说你才好?」
邢春打断了虞子痕的话,不以为意地笑笑,「你想要我的头发,直说就是。给我剑,我这就割下一束给你。」
闻言,虞子痕的瞳孔骤然一缩,瞪著邢春,双目一瞬间亮如火焰,随即却黯了下去,如有阴影覆上眼瞳。蓦然,狠狠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