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御情天(20)+番外
他就是拥有如此庞大的存在感。哪怕他本身其实是鬼。
完了!辛绚心中大哭。他还没想好脱罪的措辞,鬼王怎么就回来了?
掌中的白玉碎片凌乱陈尸,罪证确凿,辛绚直如热锅上的蚂蚁,猛然急中生智,用力合紧手掌。
被刺穿的痛楚汹涌传来,辛绚忍住闷哼,摊开手一瞧,登时傻住。
细致白嫩的手心,多出一道道长短不齐的伤口,有的伤口甚深,偏偏,就是不见一滴血。
正所谓人一急就昏头,就像他,竟忘了自己身为鬼魂,何来的血肉?
绕是鬼城中的空间法术再强大,感觉有多么近似于人间,可有些本质上的东西,始终是无法替代的。
少了那几滴鲜红的血,凄惨度无疑大打折扣。
苦肉计……惨败!
要不要改用眼泪攻势?辛绚思量。可是,昨晚他已经哭了太久,哭到在鬼王眼皮底下累得睡着,现在想叫他哭,恐怕拿鞭子抽都不起效了。
在他脑筋乱转的时候,鬼王却已来到他身后,对状似发呆的他出声唤道:「辛绚。」
「啊……?在!」
警钟敲响,辛绚腾地起身立直,面对鬼王目不斜视,直若一个等着挨批的小小兵。
然而鬼王并未显露愠色,面无表情地将他从上到下审视一遍,淡淡道:「衣服很合身。」
辛绚一愣,垂下脸,看了看自己这身行头。
一件蓝白相间的缠枝花纱单衫,一条黑绔,简单而又相当清爽。他醒来后看见它们摆在桌上,明显不是鬼王的尺寸,于是就拿来穿了。
虽然早猜到这是鬼王为他准备的,但是猜想和亲耳听见,所得感触到底是大有不同。
要知道,当时穿上衣服的时候,他还在肚子里将那狠心抛下他的鬼王咒骂得一塌糊涂,合该天诛地灭。
哪像现在,只晓得美滋滋地笑,若是有尾巴,简直要翘上天去了。
不能理解他在傻笑些什么,鬼王皱眉,又道:「手给我。」
「哪只手?」辛绚眨眨眼睛,反正心情好,索性将两只手都伸了出去。
「右手不必。」
这样说着,鬼王从袍袖内取出一只手镯,弹开嵌扣,然后握住辛绚的左手,将手镯戴上去,再卡紧嵌扣,才将手还给辛绚。
整个过程,辛绚看得两眼发直,嘴都合不拢,因为实在太惊讶了。
他他他送我手镯?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在辛绚脑子里飘来荡去的,只有这样一句越来越大声的疑问。
辛绚神奇的表情,总能令鬼王不着边际,不可理喻地瞥了他几眼。
「有没有哪里不适?」鬼王问。
不适?……
辛绚嘴巴一合,脸色尴尬地摇摇头:「没有啊,很好。」
他以为,是自己未加遮掩的古怪表情引起鬼王误会,当成是他不适的表现。
但事实上,他严重地会错意了。
「那就好。」鬼王颔首,「今后,这只『觞玉髓』就留在你身上,你不必尝试取下来,因为凭你是取不掉的。」
听到这里,辛绚终于从方才的混沌中全然跳脱,机敏地察觉到事有蹊跷。
「觞玉髓?是什么?」他谨慎问道,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摸向那只银中透红的手镯。
仔细一触摸,他才发现,手镯表面刻有花纹,抑或是……文字。
「是什么,你不必了解。」
鬼王双臂抱怀地望定了他,声音依旧稳静,没有起伏地道,「总之你记住,从此后不可再妄用仙术,否则,本座也帮不了你。」
闻言,辛绚只觉双手双脚齐齐发冷,心里已然省悟些许端倪,但仍不肯死心,坚持要从鬼王处追索答案。
「……为什么?」他讷讷地问。
「你每施一次仙术,将承受原先百倍的负担。以你这种鬼气尚不完全的魂魄而言,你是受不住的,倘若你非要乱来,那就只能等着魂飞魄散。」鬼王倒也合作,一五一十坦言相告。
但是辛绚很明白,鬼王之所以如此坦白,并非为他本身考量,而不过是要让警告更有力,让他服从得更没有余地,仅此而已。
※ ※ ※ ※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大起大落来得太快,任谁都难以接受。
一向懂得随遇而安的辛绚,在一瞬间,也禁不住感到相当的愤怒。曾经穿在身上很舒适的衣服,恍若长出了倒刺,扎得他浑身都疼。
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辛绚忽然觉得,有必要重整与鬼王的相处模式。
迄今为止,鬼王一时一变的态度,越来越让他无所适从。假如长此这样依附而行,心情如何姑且不论,他就是有多少招也不够拆,他亦不想再为之绞尽脑汁,疲于应付。
当一切都无容转圜,而本人也不愿再后退时,就只剩最后一条路可走——置之死地而后生。
死就死,本大侠豁出去了!
「用得着这样吗?」
辛绚眉尖轻挑,向鬼王晃了晃左手。腕上的觞玉髓箍得紧,并未跟着晃动,仿佛隐喻着对他的不可摇撼的约束。
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无奈,辛绚嗤嗤发笑,「如果我自甘安分,戴这种玩意只是多此一举。但如果我确实有心要如何,我自会想方设法毁了这个。偶尔用上一两次仙术,我应当还不致灰飞烟灭吧。」
鬼王面色微震,目露错愕地回视辛绚。
辛绚的反应,又何尝不是总在鬼王的意料之外?
竭尽所能顽抗的,是他;哭哭啼啼求助的,也是他;直言不讳挑衅的,却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