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之心(35)

「它对你没有影响吗？」我问，有异样的预感在脑海中徘徊不去。

「它是我造出来的，我怎麽可能受它影响？」

他的口气不以为然，像要施展什麽似的甩了甩手。

「每唱完一曲，就会有一只新的『莺』诞生，如此地循环往复下去，相信不需要一百年，整片魔域都会充满著它们的送魂歌。而呆在里面的魔物们，也将尽数消亡。」

王者之心：送魂歌 【终】

「送魂……歌？」

我大吃一惊，若不是身体实在无力，肯定已经一弹而起。

「你要用那个杀光所有的魔物？！」

「不错。」

他点头，毫无愧色，「今天起，魔域之门将会关闭一百年，无人能够出入，直到我回来重新开启大门。」

「你──」我简直没有语言。

没想到魔物不止残忍嗜血，一旦疯狂起来，竟能做到将同类斩尽杀绝的地步。

「你为什麽要这样做？！」我厉声质问，尽管也不明白我何必要问。

「为了涤清魔域中的混浊。」

他异常配合，不仅回答我，甚至耐烦地继续解释，「这些家夥已经『病入膏肓』，我又医不了他们，不如让他们彻底解脱。」

「你这疯子！解脱？这是什麽混帐话？！」我怒得咆哮。

他竟也没有被我惹恼，脸色平静如水。

「反正等我回来，把『莺』全部撤除之後，一切都将回到起点，而魔域也很快就会孕育出新的魔物，一代一代永无休止。除了魔物个体，别的什麽都不会改变。」

他嘲讽似地扬起眉梢，「倒是你，何必这麽激动？以捕杀魔物为生的赏金猎人，原来还心疼猎物的死活？」

「魔物死多少都不足惜！」

我越听越愤慨，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我看不惯的是你，拉克塔维拉！你就只有这种程度吗？身为一个王者，子民遇到麻烦了，你非但不想办法解决，反而直接把他们杀光了事，你还配作魔域之王吗？」

「我有说过不解决吗？」

冷冷地反问了一句，他的手覆上来，握住我的手腕，突然站起身用力一拽，硬是把我扯了起来。

我还没缓过劲，又猝不及防，脚底失重地一头撞上他的肩膀，鼻梁骨险些当场磕断。

站在我面前，他单手扣住我的後脑，一方面防止我再度跌倒，一方面又迫使我直视他的眼睛。

那双红得触目惊心的邪眼里，闪动著非同寻常的信念般的光芒。

我猛然间屏息了。

这种目光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几乎想要退避，却竭尽全力承受著。

只有对他，我宁死也不会认输。

「我说过，我要你的心。」他说，「到现在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

「……」我无话可说。

因为我确实不懂。

「哼～」

他的冷笑中带著怒意，相当难得。

「你听好了，在接下来的一百年里，我会去人间剿灭残存的魔物，就像杀死凯尔贝洛斯那样。而你，猎人，你会跟在我身边。」

什麽叫『你会……』？用的竟然是『会』这种字眼，这家夥嚣张得没有分寸！

我摇头，甩开他的手，凭自己的力量勉强站定。

「给我一个理由。」

我望著他，眼神冰冷，「让我不至於拒绝得太难听。」

「因为你想杀我。」

「……！」

简短的一句话，却顿时使我哑口无言。

他显然早有预料，得意地勾起唇角。

他说：「除此之外，你必须定期补充魔魂，否则这个不会老的身体也将报废，而这只有我能为你办到。」

「你──」

愤恨地把双拳捏得咯咯作响，我怒极反笑。

「好。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直到你倒在我的剑下为止。」

「拭目以待。」

他敷衍地应了一声，便要转身离开。

「拉克塔维拉！」我叫住他，「我还要一个理由：为什麽非得是我？」

「理由我早已说过。」

他回过头来，笑容中尽显魔王的傲慢与邪恶本色。

「为了重整魔域，我只有先找到必须找到的东西，才有能力解决问题的根源，否则将来还是会历史重演。可是你心中的东西，即使我吸了你的灵魂也学不到。既然这种方法不行，那麽我就天天对著你，试著把那些东西从你身上榨取出来。假如这样还不行，我就再找其它方法。」

他用指腹抚过眉翼，神情越发地深不可测。

「一百年，是个不短的时间，足够我尝试许多种方式了。未来的日子还长，必要时候，我会化成普通人的模样，和你深入城镇。方便起见，猎人，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咬牙，一字一顿：「塞、加、路、斯。」

「好，塞加路斯，不要磨蹭了，跟我走。」

说完他就迈开脚步，向著魔域之门的正对面走去。

黑漆漆的通道上，只有尽头一束亮光，看起来很遥远，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好似未来的预示。

我在原地伫立几秒，才快步追了上去。就像我说过的，他到哪里，我就会跟到哪里。哪怕要跟整整一百年。

魔域将来会怎样，我毫不关心。

拉克塔维拉能从我身上得到什麽，也无关紧要。

因为我会用我的剑谱写一曲「送魂歌」，如果百年过去仍不能回敬给他，那麽，我就亲手送给我自己。

所谓的报仇解恨，到後来往往变得与恨无关，只成了一种无意义又放不开的坚持，我很清楚。而我为这份坚持订下的时限，只此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