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的薔薇情事（出书版）(39)

「他……」向璟脸上的喜气一下子就消散了，颓丧地低下头，思忖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调转了头，朝舞台的反方向快速奔去了化妆间。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他以为展豫可以接受他的决定的，展豫不是从来都冷漠如头野兽的吗？为什么不再冷漠地坚强一下下，不要挑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在他面前倒下来。

展豫晕在了化妆间的地板上，脸色苍白，失去了知觉，呼吸气息微弱。

下午在工作室撞见向璟跟吴倾霆鬼混的场面后，他头疼痛欲裂地无声离开。后来即使服下惯常倚赖的头痛药，疼痛症状也还是得不到任何缓解，但还是坚持出现来帮向璟打点这场成衣秀。

展豫觉得，如果自己不出现，那向璟就是一定应付不来的。展豫心中，到了此刻，对向璟存着的记忆还是当年那个十七岁的穷学生，无助蹲在冷雨里哭泣的懦弱身影。展豫朝他露一个友善微笑、使一个温暖眼神，他便如遇贵人般地温驯依附到展豫怀中。

展豫多么想他一直那么懦弱下去，这样，展豫就可以一直强势主导他的人生下去。

这么多年，他们二人不是一直这样过得好好的。

是在这个夏天，向璟远行了一次，遇到了自己的心蓝，所有一切便都不能再和原来一样了。

这段时间，展豫比向璟承受的压力还要大，奔跑各个成衣集团，联络公关，安排秀场，邀请Model。其实说真的，没有他，只拿得出几组衣服出来的向璟，又怎么可以重新站在光鲜亮丽的舞台上，姿态浪漫地告诉吴倾霆，他的才华，他的骄傲，以及他对吴倾霆的喜欢。

这些疲劳积累到了今晚，在化妆间为向璟绘制下个秀场的舞台设计时，展豫恍了一下神就跌倒了，想站也站不起来。潜意识里有个悲哀念头：向璟好像不再需要他了，他还站起来做什么。

「展豫，醒一醒。」向璟蹲在展豫身边，声音哽咽：「醒过来好吗？」他从未见过展豫这般脆弱过。英俊的脸不再有霸道的光芒射出。高大骨架像是完全散了力道，瘫软地等着他上前去抱他起来。

这一刻，对着展豫苍白面容，向璟才晓得了：展豫也是人，他也会痛，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可是多年来，疼痛的时候，他都绝口不提那些弱小与忧伤。

就因为这样，向璟根本走不进他的内心，记得的只有他的冷漠，所以他们才相处到了今天这样的荒凉态势。

「让我抱你起来好不好？」向璟搂住了男人的腰，「如果你需要我，你可以跟我说，我不会那么无情地弃你于不顾。」

「……」展豫似乎没有听见这句话。

整个后台因为展豫的突然晕厥乱了套，许多人都冲进了化妆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也包括吴倾霆。他们见到两个男人相拥在一起，然后纷纷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吴倾霆。此刻，吴倾霆仿佛变成名不正、言不顺那个了。他只是一个短暂夏天的心蓝，而展豫却是长达十年的缱绻。

吴倾霆尴尬地愣在原地，许久才露出礼貌的微笑，想说自己不介意，那只是合作伙伴之间的惺惺相惜；但在察觉到向璟为展豫潮湿的泪眼之后，他不得不让自己面对：向璟跟展豫，哪里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而已。

几日后医院那边的报告出来。展豫的脑部长了个良性肿瘤，长时间压迫脑部神经，以至于多年来他隔三差五就要重度头痛。

早在几年前，向璟刚走红时，他就被医生诊断出了这个病症，虽不是什么绝症，但是动手术的话是需要时间卧床静养的，起码是长达半年的时间。而就算是只需要半个月，展豫也都觉得他不陪在向璟身边是不可以的，半年就更加不在展豫的考虑之中了，所以他断然拒绝了手术的事情。

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了，展豫把向璟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向璟万分自责，在匆忙中结束了所有的秀场工作，近一段时间都不再参与时装设计工作。一系列的安排过程里，吴倾霆完全无法加入他的决策中，只能默默留给他时间和空间，让他沉淀心中所有杂乱想法。

吴倾霆很久都见不到向璟，偶尔去了展豫的病床前，见到了向璟，也只是寒暄几句，讲不出心里真正要说的话来。

素来没有主见的向璟散了心神，因为他才刚开始试着去承认这些年来，展豫其实为他牺牲这么许多，本来跟吴倾霆说过的海誓山盟都做了搁浅，一时不能再实现。

吴倾霆装着豁达，没有给向璟压力，逼向璟马上就做选择，笑着告诉向璟，自己的店面装修完了。出来这么些日子，该回去了，谢谢向璟多日以来对他的款待。以后向璟再去S市，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找他叙叙旧，像朋友一样……

说着说着眉头就蹙紧了。面对这个大牌设计师，自卑的吴倾霆戒不掉的多愁善感又流露了出来。

向璟想要挽留他，可是又深感眼下不是时机。扶持他多年的男人病重地躺在床上，他还要跟恋人谈情说爱，这样子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他只能恋恋不舍地放吴倾霆走。他想告诉吴倾霆，他们最后真的会在一起的，但是始终找不到时机。

吴倾霆回国的那天下午，特地去看望了展豫，买了一束花，带了一盒点心，像拜见一位自己敬重的人那样，在花束上附了卡片，祝展豫早日康复。

那盒点心跟之前展豫带去给向璟的一样，覆盆子蛋糕。他在暗示展豫，其实他知道那天展豫来过。他清楚展豫不赞成他跟向璟在一起，也清楚自己不够分量与展豫抢，心里面其实已经把这次英国之行当成是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