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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裴即玉(6)+番外

作者: 周白/对镜拔舌 阅读记录

“为什么现在不?”我重复他的问题,朝他大笑道,“因为我的心早已千疮百孔,沉沉老去。”

我向前继续走,声音在猛烈的风中游荡,“你来得太晚,而我心已老。”

他笑笑,追上我。

“像是在念情诗。”他捉住我的手,紧紧裹进他的掌心,“可是,裴即玉,如果我已爱上你,那该如何是好?”

我在寒风里全身缩成一团,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直到我将所有罐装啤酒都喝光,我才答应孟斯齐送我回去。

我在公寓楼下与他告别,“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我诚恳的感谢他,这惨淡人生,若没有孟斯齐,我宁愿马上去死。

他摇头,说,“不要谢我,我是为我自己。”

他话说得这么好听,即便是假的,我也心满意足。

一路上都轻飘飘,不知是不是酒喝太多的缘故,又或许今日的时光让我醉酒。

我满心都是欢愉。

走到门口,却看见一个男人一声不响站在门口的阴影里,高大挺拔,像棵树。

吓一大跳。

那人却从阴影走出来,他喊我:“裴即玉。”

似曾相识。这张刀锋似的脸,是谁?

我轻笑一声,走上前去,贴着那人将自己衣袖递到他鼻前,笑嘻嘻的说,“你闻,是大海的味道。”

他一把把我推开。

“裴即玉,你清醒一点,”他皱着眉说,“我是陆青繁。”

今日我真坐足摩天轮,每每才到云端,下一刻已然落地。

我坐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看着对面陆青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我那一丁点酒意全部都清醒。

我要了一杯热饮,掀开盖子大口大口的喝。

“你怎么找到我?”我问。

“你用座机。”他十分简洁的回答。

我马上明白。该死的电信公司,一点隐私都没有。

“你这四年一直都留在本市?”他问我。

我叼着饮料杯,哼了两声算是回答。

“裴即玉,你任性够了,该回来了。”陆青繁口气很不好。

我扭过头去看窗外夜景。

从反光的玻璃墙上,我看到一张压抑着怒气的脸。

我叹口气,故作无奈的说,“父亲不会原谅我。”

“亏你还记得父亲。”陆青繁冷冷的嘲讽。

我不语,端起杯子凑到嘴边。

谁知他下一句话就震天动地,一霎时险些要叫地球爆炸。

“父亲上月被诊断出肝癌晚期,时日无多,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你。”他说。

我水全部呛入喉管,捂着脖子咳嗽不止。

我只得拿眼睛看陆青繁,他一脸冷静的将纸巾递给我。

我实在不能从那张冷漠的脸上看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这下可正好,父子两个都生癌,我们可一同去死。也不必担心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连那老顽固都要死了。

我满以为他会活到一百零一岁,仍旧骨骼硬朗,精神矍铄,永远的顽古不化,大声斥责惹他生气的人。

我还记得他赶我出家门,对我大喊:“裴即玉,你给我即刻滚出裴家大门!我只当从没生过你这孽子!”

可是连这样一个人都要死了。

这下世上真的再无一个愿意爱我的人。

平静了一下心绪,我对陆青繁说,“我不回去了,老头子见了我这不孝子,恐怕更快蒙主召唤。一切还请你多劳心。”

陆青繁死死的盯着我,“裴即玉,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心?快死的人还要什么心。

“玻璃做的,晶莹剔透,物美价廉,你若想要,我可免费送你一颗,反正我有的是,又不值钱。”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再也不看一眼被我激怒的陆青繁。

回到公寓,昨日被我翻出来的衣物杂乱的堆在房间里,活像遭了贼似的。

我忽而起了耐心,弯下腰一件件拾起,叠整齐,放好。

空荡荡的旅行箱始终没有填满,原来我需要的这样少,不过几件衣裳,若干书本。

其余的都可留下。

我靠着床边坐下,环抱双膝,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疲倦似从天而降,让我身心都沦陷,一蹶不振。

裴即玉,你这个人,多情又软弱,而且天真任性,怎么配得到幸福。

不如早死早超生,记得下辈子学着聪明些。

我在心中默默的对自己说。

陆青繁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他是我父母的养子。

那时我年幼,七八岁光景,母亲仍在世,父亲还不曾变得严厉苛刻。

年华仍好,日月正长。

陆青繁大概有十岁,穿破旧的短衣短裤,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腿上有乌青伤痕,头发如被驴啃。

母亲站在他身后,对我说,“即玉,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哥哥,他叫陆青繁。”

我在房间里玩,回过头来看见他,便开心笑起来。

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他。

他却沉下脸来,紧紧抿着嘴唇,狠狠瞪我。

他以为我瞧不起他!

陆青繁从小就敏感多疑,既自卑又自尊,却从不自信。他永远冷着一张脸,喜怒不形于色,可我偏偏喜欢他。

温柔的母亲去世之后,他变得更加沉默,脸上似带副石膏面具,喜怒哀乐都是假的。

他因寄人篱下而竭力隐忍,我忍不住怜惜他,于是加倍对他好。

谁知却把他逼得更远,我进一步,他退一步,真叫人灰心丧气。

第6章 离开

是十六岁那年。

那时午后春风煦暖,轻轻拂过廊下,结满白花的长枝浮荡在他肩头,我忍不住凑近他,对他说,“陆青繁,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