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36)
连表姐也这么说,她以为我不过是逢场作戏,以为我对姚家谦的一切,不过是青春期叛逆,与父母作对的缘故。
我已经知道外面的人要怎么传我。
姚家谦会怎么想?
他看到那些新闻,会一笑而过,还是觉得受到欺骗?
他会否伤心?
可是我已经没有脸面去见他。
胡作非为十八年,我终于知道害怕。
父亲要送我出国。
出乎意料的,我并没有拒绝。所有人都以为我会闹得天翻地覆。
我只是沉默的接受了。
堂姐以为我消沉,拍我肩膀安慰说:“不要在意,数年后你仍可回城再战。”
我只是很平淡的说:“已经太晚了。”
堂姐疑惑的看着我。
我会努力做一个端正优秀的人,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如果我早知道我会遇到他。
可是一切都晚了。
我可以慢慢重新来过,可是他不会在原地等我。
飞机起飞前,接到姚家谦的电话。
我接起。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直沉默。
后来飞机内的广播提示请关闭手机,姚家谦说:“祝你一路顺风。”
我突然平静下来。
我说:“原谅我年少轻狂。”
那个夜晚,我看见他站在那里,仿佛黑夜里独开的花,不由自主受他吸引。可是若我自知,我该就那样转身离开。
堂姐说的对,一开始我便不该接近他。
飞机轰隆的起飞,将一切往事留在原地。
到了国外,依然风花雪月,仿佛与姚家谦那一段旧事,不过插曲。
但是□□愉过后,到了早晨。
洋妞坐在床头,一边梳头一边问我:“家谦是谁,昨夜你一直在梦中向他道歉。”
我愣住。
我说:“你听错了。你中文那么差,你一定是听错了。”
洋妞耸耸肩。
她走了。
自此我意兴阑珊,拒绝一切声色犬马。
有一天去跟随众人参观博物馆,馆内导游介绍一块石头:“这是玄武岩,是火山喷发出的岩浆冷却凝结而成……”
我忽然被往事击中胸口,因心脏疼痛而忍不住弯下腰去。
众人纷纷围过来询问,我摆摆手,示意我没有问题。
我只想起姚家谦,他的手指苍白修长,轻轻搭在黑色的玄武岩上。
他的深情那样专注美好,我忍不住欺身上前,亲吻他的唇边。
他说:“六千七百万年前,它是一团不肯熄灭的熔岩。”
后来我终于在国外呆得烦了。
正好堂姐要结婚,我趁此机会收拾行李回去了老家。所有人都说我变了一个人,比之几年前,成熟稳重许多。
堂姐笑我:“哟,改邪归正了?”
我说:是是,我已脱胎换骨,洗心革面。以前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
母亲说:“你的房间已经收拾过,有一堆杂物放在那里,你看看有什么要留下。”她有抱怨:“真是的,这几年也从来不会来。”
数年过去,一切都时过境迁。
没有人再提起姚家谦。
我上楼去,看见一堆东西堆在那里。我随手拾看,然后我看见那座我没有来得及完成的石头森林。
我蹲下身去,用手指抚摸每一块蒙尘的石头,触之冰凉。
他说:“这是玛瑙,有人以为它是从马口中吐出的珍宝。”
他说:“这是萤石,古时的夜明珠就是有它制成。”
他说:“这是辰砂,磨碎之后可做丹朱。”
他说:“这是响岩,沿着节理敲打,会发出动听的声响。”
他说:“这是玄武岩,六千七百万年前,它是一团炙热的熔岩。”
我忽然就落下泪来。
我没来没有忘记他。
但是一切都物是人非。
姚家谦从原来那所大学辞职,他早已离开本城,没有人直到他的去向。
他没有等我。
而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彼此错过。
堂姐的婚礼如期举行,两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我在男方亲友中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她也看见我,彼此对视片刻,然后她恍然说:“原来是你。”
我也认出她来。
我同她只有一面之缘。那一年我十八岁,爱上姚家谦,她是无辜的同事,因为与姚家谦站在一起谈笑,被我无故牵连。
我笑,说:“对不起。”
她说:“你真正对不起的人是他。” 言辞恨恨,颇有咬牙切齿之意。
她是我回国来第一个对我提起姚家谦的人。
我一时怔住。
半晌,我问她:“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她鄙视的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开。
仿佛黑夜中露出一缕光。自此我缠上此女,在我锲而不舍的追问下,她终于松动。
她将姚家谦的新地址给我。
她说:“希望我没有做错。”
他受聘于另一所大学,在遥远的北国之地。我马不停蹄的赶到那所学校,又被人告知,他带领一帮学生去了沙漠。
十月的沙漠冷风如刀,触目一片荒凉。
当地人领着我去一座盐湖。
他在那里。
像多年以前,人群中,我一眼看到他。
那个当地人喊:“老师,有个人来找你!”
他转过头来。
一刹那间往事迎着十月的朔风扑面而来,我鼻子酸楚,虽有万语千言,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越过千山万水,我终于找到他。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他。
☆、艾利克斯
自从与男友分手,妹妹成日在家蓬头跣足,指天骂地,十足恶毒怨妇一个。如果被她那帮追求者看到她这幅模样,恐怕他们会恨不得自插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