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梦醒,百日成梦(23)+番外
梁疏郡无法摇头,只能拼命地喊:“不要!不要!我不要吃那种药!我不要去对付大哥和爹爹,我一点都不恨他们!”
晏重阙抬手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脸颊上,声音清脆,下手狠捷,立刻浮现出了五指红印。梁疏郡却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说话说中带了哭音,“阙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大哥和爹爹?你不是说过,爹爹是你最尊敬的师长,大哥是你唯一的朋友么?”
晏重阙反手又是一个巴掌,“你是故意讽刺朕么?是啊,朕是说过这样的话,可是他们是怎么对朕的?他们骗朕!梁周是朕最钦佩最尊敬的人,梁疏辰是朕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可是原来从一开始,他们亲近朕就是为了让你当皇帝!”他说到这里,面色的怒气渐渐消散下去,反而浮上了淡淡的笑容,伸手抚摸着梁疏郡红肿不堪的脸颊,“你说,他们这么对朕,朕怎么可能放过他们最在乎的人?”
“可是,”梁疏郡一字字道,“你有没有想过我?阙哥哥,我不想伤害大哥和爹爹,就算他们骗了我,我也一点也不生他们的气。阙哥哥,我也不想恨你。阙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对我?”
晏重阙神色瞬间微僵,略略向后退了一步。
“阙哥哥,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梁疏郡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晏重阙脸色阴晴不定,梁默在旁开口道:“皇上请三思,若是让阿郡服下七夜梦,皇上可曾想过百日后他恢复记忆,可能会......”
百日后他若是恢复记忆,百日后他若是恢复记忆--
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样的事实?
晏重阙看着梁疏郡被他打得不堪入目的脸,愣了很久,终于冷冷一笑道:“他百日后怎么样,关朕什么事?梁疏郡,他不过是个棋子,从前是,以后还是。对于一个棋子,是死是活是怎么样,又能怎么样!”
却是别过眼,不再看梁疏郡,“齐桑,把他带下去。等梁默交出药,就灌他吃下去。”
梁疏郡在他的身后大喊:“阙哥哥!阙哥哥!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不要!阙哥哥!”
阙,不要这样对我。
阙,我喜欢你。
阙,救救我。
阙。
“齐桑!”晏重阙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齐桑点了梁疏郡的哑穴,少年声嘶力竭的叫声陡然消失。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不再流动。
梁默看着晏重阙,缓缓一笑,道:“等我拿到了千年灵芝,就把七夜梦交给皇上。”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
连晏重阙都不关心梁疏郡的未来,又关他什么事?
晏重阙分明,是个笨蛋。
晏重阑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空气中有熏香残留的味道,那个人身上的龙涎香,已经消失殆尽了。
侧头看向窗外,清晨的阳光温暖如故,昨夜果然只是场短雨。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是个好日子。晚上的月亮,应该会很圆吧。
晏重阑躺在床上,静静闭上眼睛,唇畔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晚上在雁堂赏月的人,总算不致扫兴了。
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别人都还活着,他却已经死了。
“殿下,起身了么?”阿黎在门外轻问。
晏重阑唤阿黎进屋,起身穿上衣服,不经意道:“皇上可有让我赴今晚的夜宴?”
阿黎愣了一愣,“没有。”随即又道:“若是殿下肯出席,皇上定然会很高兴的。”
晏重阑摇头一笑,“我还是不去了。阿黎,你不是要去亭桥的午宴么?准备准备待会儿就可以动身了。”
阿黎又是一呆,“殿下不随奴才一起去么?”
“我身子不太舒服,就在府里休息一日吧。”
阿黎连忙道:“那奴才也不去了。”
晏重阑微笑道:“我才不用你陪我。你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去呢?”
中午,阿黎不在,晏重阑在兰尘居前庭开了一个小小的中秋宴。月饼肥蟹,桂花佳酿,兰王殿下亲临,与仆同桌。
下午,差人搬了个软榻到屋外,躺在上面晒着太阳,看着不远处湖中残荷,眯眼午睡。
--他已经不怕做梦了。
--最后两个梦要说些什么,他差不多已经猜到了。
昨夜的那个梦中,不过是三个月前,梁疏郡痛得撕心裂肺,根本不能想象自己在百日后回想起一切事实的样子。
也许,如果一下子知道所有的事,会让人承受不了。但那七个梦一点点地泄露过往,他其实已经从很久以前就做好了准备。
无论笑容的背面是不是阴谋,哭泣的背后有没有苦衷,梦里的心情,却不会骗人。
和梁氏父子在一起的感觉,累计沉淀了十几年朝夕相处的亲情,是不是血浓于水,根本无所谓。
他就算有过的一时难以接受,又怎么可能会恨自己的亲人呢?
和晏重阙在一起的感觉,淡淡的喜欢,带了一点崇拜,带了一点敬慕,无关名利,无关肉体,甚至连爱情都还不算。只是少年再单纯美好不过的心事,清雅如荷,淡定隽永。
又怎么可能是现在这样,皇帝与王爷之间淫靡乱伦的宫廷丑闻?
为什么会那么相信对梁氏父子的恨,和对晏重阙的爱,答案呼之欲出,他已经不怕自己知道了。
最后骗了自己的,原来是自己一直坚持的那些相信。
可是--晏重阑抬起头看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