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梦醒,百日成梦(9)+番外
“我向皇上告假了。”
“哦?那想必找我定然是有很重要的事了。究竟有什么事,就请梁公子直说吧。”
梁疏辰抬眼看向晏重阑,“在下想邀请晏公子在京城游城一日,不知晏公子是否赏脸?”
晏重阑用一种“你有病么”的眼神看着梁疏辰,梁疏辰眼角微缩,却坚持着没有移开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晏重阑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们二人之间的旧时恩怨不说,他突如其来的示好又算什么?
但一闭上眼,浮现的却是梁疏辰在梦中看着自己的笑眼。
温柔如月,暖如春风。
于是开口,缓缓道:“好。”
二人并肩走在京城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上,竟也能弥漫起一种和谐的气氛。
好像他们本来--就是能够这样笑着一起逛街一起出游似的。
“那么,”晏重阑停下脚步来看他,“梁公子要带我去何处?”
梁疏辰看着他,微笑道:“我们先去雨前楼用早膳好么?”
晏重阑微微一震,随即拒绝道:“我已经用过早膳了。”
“那么,”梁疏辰温柔的表情未变,“我们去采苹楼听早场戏。小青凤两年前还是个青衣,现下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台柱花旦了。今日早场,她唱《彩翎记》,晏公子可有兴致?”
--小青凤是梁疏郡当年最喜欢的戏子,总是拖了梁疏辰来捧她的场,并豪言她将来定能成为采苹楼的台柱。
“我们前几日才在雁堂听过小青凤的《彩翎记》,梁公子难道忘了么?”
“那不如,”梁疏辰继续柔声道,“我们去琥珀滩后的集市门口,去看钟家班子的杂耍。钟家老二从前胸口碎大石总是失败,前些日子终于练成了。钟家老三倒立在椅子上,已经可以在脚尖转十余个碗了。”
--琥珀滩集市口的钟家班子,全京城杂耍玩得最漂亮。梁疏郡从前总爱拉着梁疏辰看杂耍,小时候一度的梦想更是跟着钟家班子走遍江湖。
晏重阑艰难地闭了闭眼睛,“不要,这种民间的粗陋把戏,怎么入得了我的眼。”
“那我们去嫣云楼喝花酒。”
“你有病么?哪有大白天去青楼喝酒的!”
“听说嫣云楼前花魁桃隐姑娘被心上人遗弃,数月前回到了嫣云楼。若是故人前去,我想她一定会出面相见的。桃隐姑娘的琴声那么动听,可惜在下只听过一次。”
“你听过几次关我什么事!”晏重阑不耐烦地打断他,胸口微微起伏着,“你到底要和我在大街上说多久话,没看见来来往往的人都被我们堵住了么!”
梁疏辰微微一笑,晏重阑明明没有说什么好话,他却笑得连眼角都弯了起来。伸手一把抓起晏重阑的手,便带他拐进了街角的一条小巷。
晏重阑被他拉着走了一段,甩开手,怒道:“你放手!”
梁疏辰不以为意地指了指巷子尽头的一个面摊,“要不要去那里坐坐?”
面摊既小又简陋,煮面的老头抬起头来,却是故人,“梁大少爷,你又来了么?”
梁疏辰先行坐在了面摊的长凳上,“船老大,给我两碗面。”
老头看了看远远站着的晏重阑,笑道:“哟,梁二少爷也来了?真是好久不见。”
晏重阑看看老头,再看看梁疏辰,终于扯开了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坐到了长凳上,离梁疏辰却还老远。
老头不一会儿便端上两大碗面,看了看二人之间的空隙,笑道:“两兄弟还闹矛盾么!”
晏重阑不说话,只是低头吃面。
面很烫,热气腾腾,一时熏得晏重阑眼眶有些湿润。
“每日下朝,我都要来这里吃一碗面。”身边那人低低地道。
“你就不能原谅我么。”
“阿郡。”
深巷中只回荡着吸面吹气的声音,没有回答。
夜色中的碧鳞湖,在万家灯火的掩映下,波光粼粼。
民间五月十五,有放荷花灯的风俗。
湖畔少年少女欢声笑语,提笔在荷花灯心写下心上人的名字,点燃蜡烛,送入湖中,任其随流漂走,漂到良人的心中。
梁疏辰看着晏重阑提起笔,秀美好看的侧脸没有丝毫的表情。
两盏荷花灯一并放入湖中,随波而去。梁疏辰看它们消逝在视野中,缓缓一笑,“你看它们像不像两朵并蒂莲?”
晏重阑抬头看他一眼,夜晚的灯火中,神色一片飘摇,眼中明明灭灭。
“我走了。”
“我送你。”
“不用。”
梁疏辰站在原地默默看他走远,突然转身施展轻功踏湖而去。
莲花灯盏盏形似,他却偏偏一弯腰,撷起了那一朵。
重重花瓣之下,烛油垂泪的花心,什么字也没有留下。
站在岸边的梁疏辰微微一震,花灯落入水中,瞬间熄灭。
五月十五,夏至之后,莲花灯节,民间胜日。
两年前的五月十五,他和阿郡,还有另外一个人,也站在这里放了荷灯。
他假装走失,去偷看荷灯。
那个人的灯上,空无一字。
而阿郡的灯心,写了三个字。
晏、重、阙。
他喜欢晏重阙,从前,便是如此。
梁疏辰早就知道。
但他不知道,梁疏郡对晏重阙的喜欢,与晏重阑对晏重阙的感情,却是不同的。
后宫(上)
夜色中的释兰湖,风月缀荷,晏重阙负手站在湖心长廊,遥望湖面。
背后传来施施然的脚步声,晏重阙没有回头,淡淡问道:“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