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我家师兄天下第一!(103)
屋檐上原本想要离开的步伐猛地停住,迟疑了一会,才从高处跃下落在苏焱面前。
“苏师叔。”
苏焱上下打量着阮秋盛,身上衣服看来是新换的——前襟边缘缀有灰色斜锻,银灰色梅枝图纹挡在右肩,腰带尾端流苏隐藏于层层布料中,下摆处赫然是一池若隐若现的清莲。
这身是阮秋盛失魂落魄回到客栈后,特意前往布料店定制了一套新衣,他抱有私心,将枫翠居内小师弟屋前的荷池,作为图案留在自己衣衫上。
医馆中章祁月一时提及,他便牢记于心,却没能让对方第一眼就看到这身新衣。
苏焱:“沈琦知道吗?”
阮秋盛心虚地摇头否认。五日时限已到,他当时满心全是想在章祁月苏醒前再看他一眼,赶在换药前再回到客栈,这样不会被发现。
却没有料到,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苏焱似乎也猜到了这个结果,他不再开口,侧身打开门:“他再休息一晚,我就会带他回客栈。”像是刻意无视阮秋盛微颤的身体,苏焱立于身旁继续道,“到那时,你再怎么想躲,按照祁月的脾性,他也能把你从角落扯出来。”
心生情意的那一刻,就拥有了软肋。
阮秋盛后背被手掌覆上,一股轻柔的力度推动着他前去。
“下次再不好好上药,有你好看。”苏焱的声音最终被隔在门板外,阮秋盛怔愣片刻,心中涌出一股暖意。纵使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犯错,苏焱总能精准猜测出自己的意图,并不指责自己的过错,只会用毫无威慑力的语气警告自己注意身体。
自己的任性被长辈无条件包容,阮秋盛心怀感激。可他脚步也不敢放慢,靠近床边时再无声音。
他的小师弟躺在床上,两侧碎发都被汗水浸湿黏在皮肤上,安神香只能凝神静心,身上传出的疼痛令他的眉头一直紧锁着,嘴唇全无血色,显得苍白脆弱。
在屋外设下的所有防线顷刻间全部崩塌,所有人都在重复着那句“错不在于你。”
可又何来的不在于自己?
情因他而起,伤因他而生。如若他们未曾过有这般关系,小师弟是不是就会保持警惕,不会任由玄生剑靠近他?如若他们只是同门师兄,再无前世瓜葛,那么小师弟是不是就没有人再说他是弃子?
如果……
心魔蠢蠢欲动,眼尾红妆鲜血欲滴。安神香压制着心魔,却无法挡住阮秋盛的动作。他一步步将自己重新冰封在原地,可内心却躁动不止,想要用力撕扯着最后的空隙。
他双手紧抓着章祁月的手臂,滚烫的温度落在有些冰凉的皮肤,如同一桶冷水洒向阮秋盛,浇灭了他眼眸中跳动的痴狂。他猛地回过神松开双手,不断揉弄章祁月手臂上留下的红印。
理智不断告诫着自己要及时离开,但谈何容易。
曾说过一眼就足够,可当他真正站在面前时,他发现,哪怕是万年,也欲壑难填。
再待一会,一会就好。
阮秋盛拨开章祁月的碎发别在他耳后,指尖贪恋地滑过皮肤,最终定格在唇瓣上。惨白的嘴唇许久未接触水源,已经有突起的细小干皮。阮秋盛手指凝起一层水雾,一遍遍抚过唇面,原本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阮秋盛脑海中却不断回想着那日的荒唐。
屋内寂静无声,阮秋盛收回手指,望向章祁月不再有动作,许久后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他突然俯下身,吻上了小师弟的唇。
他这次没有闭眼,触碰到柔软的唇瓣后,升腾而起的羞耻心让他一触即离。手掌落在章祁月脸颊,奏琴留下的指茧擦过章祁月长而密的睫毛,传出的痒意撩拨着他的心弦。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一个吻再次落在唇边。
是他胆大包天,是他有违道心,所有责罚全都落在他身上吧。他只求,眼前的小师弟能够一生平安。
他们反抗天道,不信神佛,总是相信事在人为,凭借一身本领在前路斩断荆棘,翻越巨石。即便被天命捉弄得团团转,也未曾低过头。
坚守百年的道心,他们却因为彼此,第一次向所谓的神佛,祈求他人一世无灾。
章祁月祈盼着平淡相守,阮秋盛祈求着无灾无难,沈琦希求着平安团圆,奚昭璟盼望着天下无痛。
他们追寻着自己的道,在跌跌撞撞中,已然成了一体。
房门被人叩响,阮秋盛慌忙站直身,不放心似的从头到尾检查一遍自己的衣衫是否凌乱,这才提着心打开房门。
“沈琦已经寻过我了,与你们同行的少年已经结束入定,我教了他一些基础法术,你和祁月所需的丹药我也一并传授给他了,往后你们相互照顾。”苏焱说着,目光又在两人身上来回切换,苏焱深邃的眼眸让阮秋盛一瞬间觉得被看穿了一切,他紧绷着后背等待苏焱接下来的话。
“祁月无事,只是……”苏焱顿了顿话音,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一同告知阮秋盛,这还是长者用传音告知他的。在阮秋盛的注视下,他才继续补充,“祁月醒来后,所有的记忆也都会存留。包括他昏迷期间。”
苏焱不着痕迹地瞟了他的右肩,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从阮秋盛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他就能看出来,这两个小孩以后绝对要出大问题。
不过,好在他留了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