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剑修的饲鱼指南(140)+番外
奔雪剑光皎皎如月,在污秽鬼气中极不协调,丘寻越握住长吟不止的灵剑,眸中迷惘尽现。
他陷了怪圈,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我,真的要用我的本命剑,去杀一个凡者吗?
丘棠与黎纤互相压制,丘寻越执剑深思,他们均保持着不动的姿势,像滑稽古怪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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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虽处于幻阵阵心,被藤蔓缠缚,被罡风压制,寒眸却始终注视着幻阵之外,自是没错过丘寻越拔剑的动作。
看着悬在黎纤脖子上的奔雪剑,江逾白感觉自己的手有些抖。
脚边符文纵横错综,首尾勾连,高速流转。俄而,金光大作,正是幻阵将开启的征兆。
紫府真元外溢,眼皮沉得快要阖起,江逾白发狠地咬了咬舌尖,他不能睡。
不能睡,他的糍粑鱼为了他,还在外面遭着罪。
江逾白半跪下身,额头抵上无妄剑鞘。
将神识散做几缕,围绕无妄剑刃,与剑体共通,企图让其感受自己强烈的意愿。
他低喃出声,用平和的情绪,回忆自己短暂却陆离的剑修生涯。
从灿烂到黯淡。
从年少入道,剑术独绝,再到泯然于从。
火树银花终消弭,散于苍茫天地,被暗夜藏覆。
可是……
月亮就算掉进了深渊,终究也是月亮。
江逾白还没死,他手脚健全,心脏在胸膛搏动,他想种田,就能种田;想玩乐,就能玩乐。
若是想拿剑,当然也能拿。
他立于识海半空,俯仰天地,脚下有迢迢秋水,寥阔寒潭。
天雷劫后,他的金丹碎成齑粉,掉落于此处,彼时,千万医修摇头叹息,道其金丹不可复。
不可复?
今天,江逾白偏偏要复,他也不得不复。
他的神魂缥缈在水面,抬臂沉腕,并拢二指以做剑,松姿柏态,似游龙惊鸿,流风回雪。
从春水歌到寒江渡,从离火八歧,到云雷奔腾,一路纵意挥洒,炽盛的剑意掀起片片涟漪,蒙蒙烟雾。
仅有片刻,江少主在识海里,演练出了曾修习过的所有剑式。
而后,他停在识海边缘,唇齿开合,“无妄,何在?”
语毕,倏地,三尺长剑应召而来,这次,他没有断灵脉,伤根骨,只是轻轻一唤,无妄剑体便潜入神识,与他魂魄合一。
突然,水底有星点幽光乍现,是金色的屑末,仿佛许多蝶,展着羽翅,从水面升腾起来。
它们在江逾白眼前,无规则地漂浮,而后,又一点沾着另一点,有磁力般的互相吸引。
怎么可能不互相吸引?
它们明明本就是一体。
星屑终于聚合成团,它有数不尽的裂纹,丑陋却耀眼,它散着烁烁的光华,象征大乘境与圣人境的中界。
江逾白抹去头顶冷汗,勾唇浅笑,施施然地接纳金丹。
昔日,炼气到大乘,他历经六载春秋,如今,再遭一遍,竟只耗费须臾。
他再睁眼的时候,丘寻越仍将奔雪剑举在黎纤头顶,不过这次,江逾白的手不抖了。
‘轰隆!’
磅礴的剑意来袭,剑势逆风大作。
只听两声刺耳利响,重剑划破暗夜,符文陡然扭曲,原本错综的样式解开,成为泾渭分明的直线。
幻阵亦被击裂,他从内走出,正好对上黎纤眼里的震惊与欢喜。
“江逾白!你炼了什么邪功?”丘寻越将奔雪剑锋转了个弯,直直指向江逾白。
他亲眼所见,方才,无妄乍闪的剑芒,几近纯金。
那是最辉煌的颜色,象征什么意义不言而喻,他懂,可他不想承认...
寻常修士倾尽十生九世盼不来的事,凭什么江逾白就随便地...做到了?
他看着江逾白,目光阴鸷得骇人。
对比丘寻越,丘棠反而惊讶一瞬,便立刻平和下来,她的注意力集中江逾白、黎纤中间,企图出其不意地逃走。
果然,身后的小鬼在见到江逾白无事后,便放松下来,手中真元卸去不少。
丘棠趁机扭动胳膊,咔嚓一声,手臂翻折过去,打在黎纤肩头。
“黎纤!”
江逾白飞身上前,揽住黎纤向后倒退数步。
“白白!”
黎纤红着眼圈,攥紧他的袖口,生怕他又丢了。
丘棠仰天长笑数声,瞥了眼被戳烂的腹部,眸中有遗憾闪过。
——终究,是要不得这具身体了。
江逾白见她举止癫狂,便猜测她可能会选择自爆,与大家同归于尽,忙劝阻道:
“前辈!善恶终有报,害你的人该挫骨扬灰,可其后代无错,子孙无辜。”
“哼,”丘棠偏头去瞧江逾白,笑其愚蠢可笑,她轻蔑开口,“谁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音落,皮肉暴裂的声音响起丘棠眼中的冷戾褪去,被疯狂所取代。怨气与怒火从腹部的裂口处喷薄而出。
激荡着周遭的碧波浅溪,草木花疏。
城隍庙顶端朱瓦被寸寸震碎,扑簌簌地落下来,扬了漫天尘土,毁掉月色潋滟,渡上浑浊的霾。
丘棠的身体极速衰败,恢复成一具焦尸,像是夜半盛开的昙花,在初阳来临前凋谢殆尽。
她内体全部的煞气,迅速聚拢做团,密度厚重,以迅雷之速袭来。
江逾白的金丹尚未复原,修为不稳定,但对付鬼魅的煞气,倒也不难。
高境者脉络宽广,金丹有拳头大,可汲取更广范围的灵气,也可驭草蔬灵气。
稍作思索,江逾白选择用最温和的草木灵,来化解阴煞气。
可绕是如此,中间过程,依旧使得地表震颤,在中间裂开数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