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剑修的饲鱼指南(155)+番外
江逾白抱住小饺子黎纤,把他紧紧地裹在怀里,生怕阵心的阴煞气割坏饺子皮,露出里面的果馅来。
堪堪站定后,江逾白立刻抬头望天,通过未来得及消散的漩涡,他看见了大火过后的种种凄景。
城主府华屋化秋墟,丹楹刻桷皆荡为尘屑,徒留满园枯骨,乌鸦哀鸣。
陈文满脸迷茫,满目呆滞,手脚僵硬地动作着,蹲在一处断壁残桓里翻找着什么,口中喃喃有词。
“丘棠,丘棠。”
常寿睡醒后,找出自己最体面的衣裳,夹起画轴,挂上笑脸,往主街的城主府邸方向行去...
江逾白闭了闭眼,皮肤仍残留着被燎原火灼烧的感觉。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见陈文,好生问问,燎原火种到底是谁给他的!
三人落地自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尤符站起身,抱着阿善出来看。
尤夫子刚出门,撞上略有怔愣的几人,忙不迭地问:“怎么个个都像根木头似的?可有受伤?”
江逾白摇头,不言其他,只道要尽快些回去见陈文。
尤符应下,把孩子搁到黎纤怀里,叫他们三小孩先走,他准备进庙里带上和尚,把人弄回永安郡,叫他大师兄瞧瞧,再让他二师兄也过来。
无妄与奔雪的剑光转瞬而逝,尤符颠颠地跑到小庙门坎,正欲开口,却见庙里空空荡荡,哪有什么穿木兰僧衣的长发和尚。
要不是他眼尖,在火堆旁边瞧见了瞬移符的余烬,怕是...会以为方才只是做了个梦。
屋外风声呜咽,杨树晃荡三两下,柳枝飘摇,棉絮纷飞,洋洋洒洒地落在脚边。
白的刺眼,恰似师父出殡那日,漫山遍野的缟素。
***
夜五鼓,梆子声档档作响,回荡在永安郡的每个角落。
临湖水榭里,飞檐上悬有两行流水随云灯,烛火明盈,将此间映得亮如白昼。
晏凛之与陈文并排而坐,略有疲态地靠着藤椅。
活人生魂离体后,如若七天不回,□□便会逐渐腐烂,化作白骨。
如今虽未至七天,但丘棠怨气深重,抽魂手法粗暴,伤了不少人的躯体。
他以己之真元,为三百活死人做阵,养护□□,着实要耗心费神。
江逾白抱臂坐在陈文与晏凛之对面,面无波澜地,把在惑心幻境中的所有见闻都讲了一遍。
松风袅袅,花雨簌簌。
华光洒在年轻人棱角分明的下颌,为其渡上温柔弧度。
他的音色低沉醇和,好听极了。
可是落在陈文耳边,却犹如暗夜里,勾魂索命的罗刹在宣告懿旨,拿起利刃,手起刀落地剁下他的头,绞碎他的魄。
‘罗刹’撕碎时空,把那些被刻意遗忘、被掩埋的画面扯出来,摆在自己面前。
让他不得不直视。
听到最后,陈文被抽干了力气,他靠在栏柱上,神态颓靡不堪,哑着喉咙开口,明知故问,“小江师兄,这些都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江逾白勾勾嘴角,不答反问。
“我......”陈文喃喃道,“我当真的杀了她。”
江逾白道:“有时,人在极度哀伤的时候,确实会选择遗忘。”
语毕,他沉默一瞬,脑子里浮现黎纤懵懂的脸;那鱼孤伶伶地跪伏在扶苍山顶时,定也是难过得要命。
“不!”
陈文的惨叫划破长空,在方才的须臾之间,悲伤冲击心脏,记忆的闸门被推开,关于丘棠的种种全部回颅,血淋淋地铺在自己眼前。
他捂住脑袋,凄厉地喊叫,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不已。
“小江师兄!我全都想起来了,我没有...没有要杀丘棠。”
江逾白道,“难道那火不是你自愿放的?”
“是我放的火。”陈文道,“可是,我只是想烧死陈文的大哥,和那些欺辱过我和我娘的畜生们!”
陈文有些语无伦次,“我娘被他们气死后,我本也想跟着她去了。”
“可是在成亲前天的夜里,有位修士潜进了我的院子,他给了我一张符篆,还说只要点燃便会引来大火,可以助我报仇。”
“我放火的地方是专门挑好了的!但没想到火势竟那般猛烈。”
“我真的没想把他们都杀了,更没有要杀丘棠!我被人骗了的!”
闻言,江逾白呼吸一窒,拳头攥得发紧。
“火种是何人给你的?”
陈文努力回忆道,“那人身披黑斗篷,我看不清他的面貌。”
“他翻墙而出的时候,风吹开小片斗篷,我只看到了他的衣摆。
是......鸦青色的,底边有行卷云纹。”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逾白沉声道。
他走上前,眼底风雪积涌,面上绕了层阴霾,“你再说一遍。”
第98章
***
面对江逾白的诘问, 陈文嘴唇打颤,抖得像筛子,“小江师兄, 是真的,我没骗你。”
“逾白, 坐下。”晏凛之呵斥道。
他边说边循序地释放灵压, 企图遏制江逾白紫府内真元的逸散倾泻。
在水榭的明暗交界处, 江逾白动也不动,站得笔直挺拔。
四溢的真元如寒潮霜降, 侵袭此间的云霞花疏, 湖面原本烟雾袅袅, 也骤时凝结出冰碴。
好半晌, 弯月西移, 银辉滑落墨玉冠,黏上他的眼角眉梢,星点温暖让他微微平和下来。
喉咙攒动,薄唇略启,江逾白道,“抱歉, 你继续说。”
陈文道,“我在火灾过后成日浑噩消弭,发了一次高烧, 混沌中便将在流月城里,与丘棠有关之事忘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