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剑修的饲鱼指南(92)+番外
零碎的石头块稀稀拉拉地落进奔腾的水里,岸上的人也没听得半个响儿。
顷刻间,二人已是明白:这水流幻象下隐匿着的兴许是悬崖深渊。
看着宽河对面的黎纤与横冲直撞的巨蟒,沈清浔缓缓开口:
“方才,你我二人已被这蟒耗得精疲力尽,此刻皆是元气不足,灵力衰弱。”
温润的嗓音里裹挟着恰到好处的温柔:“我知你有气力纵身飞跃这道鸿沟,但却未必再有能力与巨蟒搏斗厮杀。”
凝脂玉石般的手挽住江逾白的臂弯:“那蟒本就迷了眼睛,黎道友又身姿轻盈,反应敏捷,想来定能撑上一段时间。’’
‘‘我们不如在此地暂缓片刻,稍作休息,待到灵力回圜后……”
“你便自己缓着吧。”江逾白出声打断他,面无表情地拂开他的手,态度客套而疏离:“我过去找他,你留在此地好生歇息。”
倏地,男人飞身跃起,像一道的流光。
光彩夺目却转瞬即逝。
留在地上的人长长地喟叹了一声,原本宁静的眼底掀起风云诡谲,恨意与妒意肆虐而上,蔓延在心口。
江逾白掠过层层惊涛骇浪,穿透悬空流云,最终停泊在怪石嶙峋的假山山顶。
然后,折身,垂眸,弯腰,一把拽起那只细嫩的腕子,不费力地将人提起来放在身侧。
“白白。”大鱼站稳后抹了把脸上的水雾,露出盈盈笑脸。
两个浅琥珀色的小月牙轻而易举地撞碎了江少主的满腔怒火。
于是,千百句苛责堵在了喉咙里融化成了涓涓清水。
泛着温柔缱绻,泛着缠绵旖旎,回流到了心脏里面。
山下的撞击力度越来越猛烈,江逾白连忙运转体内仅存的元气。
掌心飞出一道金印,打着圈地变成致密的网盖在巨蟒头顶,将其原地固定。
这是缚灵印,因自己灵力衰弱,故而只有半盏茶的效力。
而他要做的,便是用这半盏茶的功夫,教黎纤如何逃跑保命。
甫一开口就是温声细语:“待会你就躲在这座假山的石堆缝隙里……”
“不。”黎纤想也没想地直接拒绝,他蹙起黛色的眉,扬了扬手里的桃木短剑。
其心其意,不言而喻。
“别胡闹。”江逾白沉下声音,企图把他赶走。
“没胡闹。”黎纤踮脚凑向江逾白耳边,悄声地讲起自己的计划。
他说着最通俗易懂的句子:
“我先去引开他。”
“然后,白白往相反的方向跑”
——以命换命的打法吗?
以你命换我命。
江逾白被他气笑,抬起手掌使劲地揉搓他的发顶,好几撮呆毛支棱起来,成了乱蓬蓬的鸡窝头。
黎纤睁大眼珠,不明所以地看他,小爪子按住他作乱的手,委屈巴巴道:“我……我还没有说完啊。”
他继续道:“我将它引到来时那处漆黑的甬道里,它看不见我,但我却能循着气味找到他。”
说完后,他又挥了挥手中木剑。得意洋洋的姿态像是在一位凯旋归来的少年将军。
小木剑短而钝。
小将军呆而软。
江逾白被他逗乐,亦被他启发。
他凝视着黎纤,挑起眉梢,状似正经问道:“万一你还没跑到甬道里就被蟒蛇吞吃了怎么办?”
“那白白定要趁这个时间跑得远远的。”大鱼认认真真地交代。
***
半盏茶的功夫转瞬而逝,巨蟒恢复神识后开始新一轮的攻击。
假山的石块堆砌逐渐松动,隐隐有坍塌之迹。
江逾白不再逗弄黎纤,他扬起头,寒潭静水的瞳孔里褪去幽邃,映进那层波光粼粼的薄膜。
而后,他握住黎纤的肩膀,正色道:“我不同意你的办法。”
“可那蟒就要撞碎这山了。”黎纤急道。
“无碍,我先借些东西。你莫要偷偷爬下去。”
“借什么?”黎纤讷讷,虽然听得发懵,却也乖乖应下。
借什么?
借青天白日,琼楼玉宇,琪花瑶草。
连光影尘埃也要借。
他运转周身经络,将丹田紫府内仅剩的真元注入指尖。
广袖下原本攥紧的拳头陡然放松,最后一股灵气倾泻而出。
此处的全部灵气并不由天地所生,而是皆由灵修前辈所释。为了不两厢排斥,他只能释放自己原有的灵力。
江逾白阖眸,开始回忆起自己曾在学宫藏书阁里查阅古法典籍时,走马观花一眼瞟过的书页。
脚下浊浪翻涌,耳畔狂风怒号,识海内却寂静安谧。
剑修感知灵气的媒介是剑。
灵修不同,他们靠着的是敏于常人的七窍六觉。
茶楼里说书的酸秀才曾大言不惭地将剑修贬作砍柴樵夫,将灵修贬作变戏法的技师。
仔细想想,说来也对。
最强的剑修可以劈开一座山,斩断一片海,甚至可以破天裂地。
但,最强的灵修则可以造出一座山,一片海,一处天地。
空荡的识海里起了一阵风,江逾白轻吹两口气,这阵风就化作了数颗水滴。
就……就像是幼时捏泥塑一般。
风起,雨落。
风止,雨停。
再睁眼时,对面那处最高的水榭渐渐扭曲,瞬息之间,爆裂成细小尘雾,漫天飞扬。
——让我将这些‘灵气塑’重新捏一遍吧。
紧接着,周遭的全部景物逐一碎裂,雾霭渐渐致密浓郁,不容置喙将此方空间尽数笼罩。
趁着脚下的假山爆裂之前,江少主眼疾手快地做了两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