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奸成瘾(4)
叶香山手下有个小弟,叫石诺的,八成有点反心。
原来是把他叫回来当枪使。
他在东南亚土财主当得好好的,实在没必要回来蹚这趟浑水,于是果断决定,把该办的事办完后,立马回家。
那件该办的事,就是找人。
回来的第二天,叶香山给他摆酒接风。白天本来还安排了活动,他找了个借口给推了,一大早便出门去。
他惦记着程子青。
打车到了他的医院,门口照例人来人往,只是多年不见,绿化工作更上一层楼,门口停车也开始要钱了。
他进了门诊楼,迎面一排主治医生照片。
严冬站在底下,一张一张仔细看过来。八年了,他认真诚恳,是不是也能混个主治医师当当?
可没有,那胖的瘦的白的黑的人里,没有他。
不过无妨,听说医生里也有嫉贤妒能的,说不定他被人排挤,事业不得意。刚好,自己现在有钱有势,帮他教训个把狗眼看人低的也不算事。
他边想边往楼上走,一科一科问过去,护士大多没听说过这么一个人,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盯着他露出羞涩的笑。
他哪有空理会那些暗送来的春波秋波,只顾着挨个问挨个找。等问到骨科,总算有个有些年纪的护士想了想,告诉他知道。
“有这么个医生来着,实习是在咱们医院,后来留下了,在骨科干了三四年,评主治的时候没评上,就走了。”
“走了?”严冬听不懂。
“不干了,不知道遇见什么事了,也没正式辞职,半年没来上班,医院自动除名了。”护士长打量着他,“你找他干什么?”
严冬直觉这里头有点猫腻,又要追问为什么干不下去,护士却不肯说了。
他头重脚轻地出了医院,蹲在门外的石头台阶上抽烟,一根接一根。
不管是什么原因,程子青的确已经不在医院了,而他,也失去了找他的唯一一点线索。
严冬对外,跟人说叶香山待他不薄,香山大哥叫他回国,他绝无二话,心里头却很明白,自己其实是因为叶香山一句话才回来的。
那个人说,八年了,回国看看那些放不下的吧。
严冬是孤儿,走的时候一穷二白,还能放不下什么?
这些年来,要不是心里惦记着这么一个人,他早就在去东南亚的第一年就被人打死,去东南亚的第二年就破产穷死,第三四五六七八年,任何一件小事,郁闷都郁闷死。
就是因为惦记着这么一个人,他总觉得,临死前不再见他一面,死也不安心。
他觉得自己求的不多,来之前寻思打听明白了,也不图别的,装个病让他给看看,哪怕是询问病情呢,跟自己说几句话就够了。
求他几句话,过下一个八年而已。
那就见吧。
三十多的人了,喜欢个把人,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以叶香山的本事,挖地三尺找个人只怕还不难,自己跟他说一声,他立马也就给自己办了。
他蹲在台阶上,吧嗒吧嗒,一盒烟剩最后两根。旁边忽然蹲过来一个人,红着眼圈,黑粗的手指头伸过来,说:“兄弟,借一根。”
他把整盒都给出去,拍拍屁股,走人。
晚上的接风酒席叶香山选在本市最豪华的酒店,包了大宴会厅给小弟们喝酒,他们这个级别的大佬在楼上觥筹交错。
严冬心里惦记着叶香山帮自己找人的事,也不挡酒,反倒主动去敬。没几杯,两个人就喝的脸红耳热,舌头都大了。
酒桌上向来最好说话,喝醉了,你搂着我我搂着你,平时跟小蜜都不肯说的话,如今却能大吼出来。
严冬装模作样跟叶香山发了几句牢骚,说他刚去东南亚如何被人踩在脚底侮辱,说到动情处,满嘴脏话骂娘。
叶香山仿佛也被感染,大着舌头说他不容易,夸他好本事。他趁热打铁,满嘴跑火车:“香山大哥不知道,我也不是天生这么能拼,全是因为临走时候,我答应过一个人,要让他过好日子。”
叶香山一愣,问:“是谁?”
“唉,一言难尽,可今天白天,我去他以前单位找他的时候,却发现他不干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严冬端起酒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嘴巴一砸,说不尽的难受在里面。
叶香山听明白了,这是想让自己帮忙找人。
他拍拍严冬的肩,一脸过来人的了然,语气诚恳道:“大哥知道这滋味,你放心,告诉大哥这人叫什么,干什么的,大哥保准给你找出来。”
严冬满脸感激:“多谢大哥了。那个人他叫……”
“子青!”
叶香山忽然站起身,对着门口叫道。
包间太吵,叶香山叫的什么,严冬本来没有听清。但他下意识转过头,顺着叶香山的目光看过去——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第4章
门口的,就是当年穿着白大褂,一脸冰冷地站在他面前,不卑不亢报上大名的程子青。
他穿着白色T恤牛仔裤,有些懒懒地站在门口。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往室内环视一圈,目光渐渐定在了叶香山身上,然后挑起唇角,露出一个一闪而过的笑。
叶香山看到他,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那样子,好像酒都醒了大半,走路不哆嗦说话不打结了,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他面前。
接着,一把揽住程子青的肩,将他搂入怀中,动作流畅自然堪称情侣间秀恩爱范本。
叶香山这么搂着他坐回座位,身边人自然而然让出位置,谁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仿佛早就认同了他们这样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