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清歌(莲昶宫词之一)(14)
他身姿清畅俐落的跪倒行礼,美丽长发大半披泄在腰后,未整齐束起显然来的匆忙。
我下马一把扶住他的手臂,“夙言怎么来了?”
他笑了笑,但眉宇间有些担忧之色,“原本听说大哥收了一个琴僮,想来看看,不想……”
他走在我身边,声音低了几分,踌躇中带着恳求之意,“大哥,再这样下去,好好的一个人就熬不住了。”
我点点头,柔声答道:“不会,我自有分寸。”
宁雅的性子太过高傲,只有狠狠地挫败,才会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我明白宁雅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报复,报复他的家族,得到他的国家。
我可以让他完成心愿,但东西也不是这样随便给的,在宁雅得到滓乌之前,我要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滓乌在朝中肯定暗插了人,这个人对天朝的威胁太大,又对滓乌十分忠心,我必须把他除去。
这就是我不愿将他交给大理寺的原因,在朝廷上除了自己我不能相信任何人。
而除去这个人对宁雅来说就是失去了最有利的帮助,所以不管我用什么样的刑法他都死死咬住牙关不肯开口。
有些意思,这个眼盲的皇子,他的毅力和决心超乎了我的形象,看来今晚或许要换一种方法。
也许我更低估他对人的影响了,就连方正沉稳的夙言都忍不住要为他讲话。
夙言还是有几分的犹豫,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词,“大哥,我明白,从小你就不是真正狠心的人,但……宁雅他……不如……让我和他谈谈?”
我明白了夙言的意思,“再等等,夙言,若有需要你的地方,我不会与你客气……看宁雅也算是个读过书明了理的人,我无意去折磨一个人,但若这个人始终对我朝怀有不臣之心,那么在适当的时候,就必须拿他来开刀。”
夙言点点头,但秀丽的眉宇仍然微微蹙起,眼中有着若有若无的眷顾。
他这个模样倒让我心里微微一动,声音更加柔和道:“夙言,有些人天生就不具备可以寄托感情的能力,你要明白。”
“是,我明白,”夙言静静道,“我只是不愿意看到……明珠蒙尘罢了。”
话到这份上,我也不便多说,看着他施礼后清瘦的身影渐渐走远,忍不住一声轻叹。
情之一物,未必得之便是幸。
18
夜里,我去了一下府里的刑室。
那是一间石牢,四面都透着风,虽然已到春天,但夜风依然刺骨寒冷。
“大人,”昏暗的灯光下,一个高壮的身影走到面前,恭敬行礼,“属下无能。”
我抬头看了看被双臂被高高吊起,下身则浸在冷泉中狼狈不堪的少年,对身前的忌刚道:“不怪你,他若是意志不坚定,怎能安然活到今日。”
忌刚对我素来忠心耿耿,但对敌人不会,他的逼供手段也是出名的狠辣,这个让忌刚都没有办法的人,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三刻钟前又晕了一次,这次怎么弄都没醒,属下也不敢再动刑,怕他的身子会熬不过去……”
我点点头,牢内寒风如刀,将我的衣带吹得猎猎作响。
“把人放下来,洗干净,送来书房。”
“诺。”
忌刚动作很快,就在我快喝完参茶时,他指挥着侍从轻手轻脚的把人抱了进来。
小心地放在床上,不发出一丝声音,我合上手中的奏折,抬起头来,“行了,出去吧。”
他恭敬地行礼领着人退了出去。
我起身慢慢走到这个美丽的俘虏面前。
宁雅一身白色衣衫,眼眸紧闭地昏睡着,身上散出雅致清香的香息味。
我知道那是为了掩盖住他身上的血腥味。
他的头自然无力的偏垂着,颈项优美白皙,墨色的长发柔和地落在颊边,昏迷中亦不损五官的精致绝丽,整个人更有种玉石般熠熠清冷的光辉。
美且圣洁,风华绝代。
这样的人足以勾起任何人的保护欲,就连夙言也对他另眼相待。
那么朝中与他暗中来往,为他卖命的人究竟是谁呢?
我走近软榻,他气息淡淡,弱不可闻。
适才挪动时,一侧的衣袖有些翻蹭了上去,露出一段晶莹剔透的小臂。
这段手臂应该是骨肉匀亭秀骨伶伶,可现在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血洞,每一个都是在手臂上对穿造成的!
忌刚想必是用极细的铁丝之类的物件,一根根的慢慢穿透他的手臂吧。
他的下唇已是血迹斑斑血肉模糊,想必那时疼到极点,只有狠狠地咬住嘴唇,重重喘息着,来抵御那一波波越来越厉害的剧痛!
但他宁愿疼到晕厥也不愿意说话。
他外表虽柔美,但性子却刚强。
对于强者,我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欣赏之情。
可惜我们立场不同,否则,我将以视你为友,宁雅!
一连几天,我也没有进宫去,而熙茗也没有要召见我。
他在使着小性子,而这次我决定不再纵容他。
一个好的帝王,他应该有敏锐正确的判断力。而不是具有一些捕风捉影的本事,或者是随意的使着自己的性子。
在他对我自称“朕”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了要完全以一个帝王的标准来要求他。
既然他当初同意坐上那个位置,现在就不应该再觉得痛苦抱怨。
天下至尊,哪有这么容易担当的。
到第五天的下午,宫里终于来了内监。
“太傅大人,陛下召您,请你即刻见驾。”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