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守玉(98)+番外
眼神也变得……清明……
我抱着他,他如雪的白发散落在我的手臂上……
“皇上来了……”半晌,他道。
他缓缓地伸出手,想攀上我的脸……我握住了,贴在我的脸上。
“守玉……”他嘴角微微地向上弯着。
“我也想呢……我也想守玉再来看我一次……”
他吃吃地笑了,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是很高兴的。只要守玉没死,我就很高兴了……想到和守玉住在一个宫殿里……我就好高兴……可是后来慢慢的,守玉从来不来看我,我忽然觉得好寂寞……”
“于是我就跟阿城说我生病了,守玉就会来看我,于是我开始喜欢生病……”
“可病多了,守玉看出来了,就不会来看我了。”
“可我,还想……见守玉一面……”
“守玉还是来了,守玉,还是放心不下我呢……”
说完,他满足地笑了。
我用唇,抵上他的额头——
他就在我怀里,闭了眼。
我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肩上,抽泣起来……
……
“这么说,是丞相着人给的庄侍人千里红……”
从来不知道,原来我的声音,可以冰冷若斯——
“正是。”石先跪在地上,腰板仍然挺的笔直。
我抬脚踢上去,石先在地上滚了几圈,抬手抹了唇边的血。
“要杀要剐任凭皇上,我当年答应了先去的弟兄的,庄家的人,一个也不留……”
阿城爬过来,抓着我的袍角,仰起脸,尽是泪痕。
“君上……君上……您就饶了石哥罢……”
我只手附上脸,深深地揉揉额角,跌坐在身后的椅子里。
“滚——都给我滚——”
……
我在殿前站了一会儿,一阵风吹过,几粒散雪飘洒而下,打在脸上,有些疼。
不由得打一个寒颤,后面一件羽衣披了上来。
“皇上,还是回殿里去罢。”
还真是,入冬了呢。
我点点头。
“这雪下的真是时候,”阿城在我身后轻轻地道。
“天下都挂了白白的孝,祭奠薨了的文鉴皇后……”
步入殿内,我将龙案上的碟报和折子放好。
“明天发出去……”我道。
阿城应了一声是。
“帮我拟个诏。”
“是。”阿城将内官研好的墨,双手捧至侧面的案台上,展开一张青龙纹的锦帛。
“朕以皇土后天之隆德,安天下之大,定宇内之广。自登基以来,纲纪法度,用人行政,皆出于先朝之右。如今四海殷实,民富兵强,皆赖朕功……”
阿城飞速地写着。
“四海归心,万民和睦……朕之太子念梓,甚贤,可为帝;扇氏皇后,隆德积威,可为监国……”
阿城呆呆地看着我,手中的笔僵在半空。
“怎么不写了?”
我叹口气,
半晌,我道:“千里红的事,皇后是知道的罢。”
阿城的笔掉在了案台上。
……
……
孤月夜,冷清风,霜寒重。
开门的人似乎很惊异我的到访。
“……这么晚……今天可没酒喝……”
我侧身进去,“剑,你还要战天下么?”
“天下已定。”
我朝手中哈着热气,
他叹口气,拿衣服罩上我的背:“有什么事进去说罢,外面太寒。”
我抬起头:“既然天下已定,无以为战,不如归去?”
他怔了半晌,抬头看了看书着“镇国将军”的匾额,侧身出来,反手颌了门。
“不如归去……玉放得下么。”
我拢了拢袖口:“原本孜然一过客而已。”
番外之 蓦然回首
宇宙的奥秘是永恒的诱惑,也许没有人能抗拒顶上黑色而深邃的苍穹……
如翡翠,如玛瑙,如琥珀……
我仰望着星空,一颗一颗地数着。
昨日的梦境一点一点地透上来,侵蚀着淡泊……
我又梦见他了,他站在奈何桥上,说等我。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
仰望星空。
宇宙也会衰亡……
在非常遥远的将来,比如1亿亿亿年以后,所有的恒星都燃烧完毕,茫茫黑暗中宇宙的尺度不断地膨胀。黑洞在霍金效应的作用下会释放出微弱的辐射,最终会全都以热和光的形式蒸发掉。
足够长的时间之后,连质子这样稳定的基本粒子也衰变、消亡了,宇宙最终变成一锅稀得难以置信的汤,其中有光子、中微子,越来越少的电子和正电子……
恒星的消亡,星系的没落,仅仅因为能量的消长。
主宰这个世界的,不是人类,是能量……
让人做出决定的,不是理智,而是那个无所不在的潜意识,那个内在的宇宙。
可我宁愿我不曾知道,这样就不曾有那麽多的痛,那麽多的伤……
那个时候,也算年少轻狂。
那个时候,唯我独尊,耽误了许多……
蓦然回首,我才发现,他内在的宇宙,膨胀到了怎样的地步……
人心是那麽难测,就连他,他,他……
当他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想过。
忍着痛,含着泪,一点一点地想,让胃酸胀,再痉挛。
我不是没有想过,我要把那件事情查清楚。
知晓一二,却不敢往下想……
是什么样的心情,让他在无意中过滤掉了所有能让念梓和梓恒无恙地进入御城的选择;
是什么样内在的宇宙的翻滚,让他不知不觉中赔上自己,用献祭的方式,完成残忍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