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这一年的春末夏初,生产队里的社员们发现沃勒巡山的队伍里出现了一抹特异的橙红色身影。像一抹流动的火焰般,在大黑狼身后窜来窜去。
“人家都说狼狈为奸,原来狼和狐狸也能玩在一块儿。”穆俊卿站在碎石路上,看着与巴雅尔的队伍擦肩的沃勒队伍,摇头感慨。
“这不是狼狈为奸的故事。”阿木古楞刚帮林雪君他们的小菜园子浇了水,走出来后接话道。
“那是什么故事?”穆俊卿问。
“这是狐假虎威的故事。”阿木古楞答。
“啊,哈哈哈,还真是,生动啊。”穆俊卿品一品阿木古楞的话,只觉得有意思。
橙红狐狸可不就是狐假狼威嘛,跟在沃勒身后的时候,它毛发可舒展了,眼神都更明亮呢。
来到草原跟林雪君院子里的动物们接触得多了,所有城里孩子们都忍不住惊叹动物们的行为。
以前总以为动物只有本能,靠吃喝拉撒和繁衍后代控制行为。
事实上动物们的行为多着呢,个性也都不同——
马原来会撒娇,可以比狗子还调皮;鸟原来也会记得对它好的人,会主动过来大叫着讨食;驼鹿只要一直被照顾得好,哪怕已经快跟房子一样高了,仍会像个宝宝一样发出超级男低音般的呦嗷呦嗷叫声,追着你抢你手里吃了一半的果子……
大自然是瑰丽的,不止在于它千万种风景,还在它或温柔、或调皮、或突发奇想的造物。
6月中,林雪君陪衣秀玉上山除草、检查野种的草药的生长情况。
回返时居然发现知青瓦屋房顶站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灰狼,瞧见林雪君她们后,灰狼当即仰头狼嚎。
它那引颈高歌的样子,让林雪君想起国外某电影公司的品牌flash:一只居高临下的、威武的、咆哮着的狮子。
“灰风终于开始上房揭瓦了吗?”衣秀玉仰着脑袋张大嘴巴,看得目瞪口呆。
“它咋上去的?”林雪君迈开腿便往家跑,围着瓦屋转了一圈才发现是昨天晚上随手推到屋侧晾晒的长桌没有收进仓房。
灰风跑上房顶,把林雪君放在海东青采食板上的肉都给吃了,还把采食板舔得油光锃亮——海东青吃肉可从来不会舔采食板。
她不得不也爬上房顶,连拖带抱地将灰风送下去——这家伙现在长得虽然不如沃勒高壮,但也一身实肉,重的狠,林雪君已经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轻松地抱它了。
等重回地面,将手术桌推回仓房,林雪君已经累出了一身汗。
掐腰看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无忧无虑跑出去玩的灰风,如果她写给杜教授的信里描述的是真的,真有谁进屋把养菌做试验的土盒子弄倒弄坏,怎么想都觉得像是小小狼灰风会做的事吧!
“你不背黑锅谁背!”林雪君长声叹气。
……
端午节前夕的夏夜,大雨滂沱。
山林中无法被树木花草吸收、无法被土壤留住的雨水汇集成小溪,在人类挖掘的水渠中汇集,最终流向水渠朝向的大河。
哗啦啦一整夜,河水慢慢拓宽,汩汩地上涨。先是亲吻架在上游木板桥的底部,渐渐拥抱整个桥身,直至彻底将它包裹进流动的身体之中。
哗啦啦,哗啦啦。
河水又冲向下游,反复拍打在拱桥木、石、水泥混做的基座上,溅起千万细浪,与雨水交融。
哗啦啦,哗啦啦。
河水越过大石块时高高抬头,端详过高高架着的拱桥后,又用力扑抱而去,仿佛想要将之也拥裹进胸怀。
夜色渐浅,闪电划破天际,高树劈到,砸向大拱桥。
雷电、大雨和河流同流合污,仍努力着摧枯拉朽。
第269章 青涩的盛夏
“我也是知恩图报的人,收下吧。”
夏天呼伦贝尔的雷雨往往来得很凶猛, 带着劈天断地般的声势,轰隆隆地卷过山林和草场。
而雨后天气又格外地晴朗,凉爽湿润的空气让所有人都忍不住走出房屋, 用力呼吸带着泥土和草木香味的清冽空气, 以沁心脾。
清晨第七生产队醒来时,牛棚迎风一边的棚顶在暴雨中不翼而飞了,幸亏里面只有春天产犊早的几头大母牛带着小牛犊,躲在最内侧得以保全,没被雨淋。
好多间土坯房都漏了雨, 需要加急糊墙搭顶补一下洞。
但难得的是从山上流淌下来的雨水并没有漫过水渠、淹得生产队到处都是。
“山上我们挖向架了桥的那条河的水渠, 起了作用。雨水估计都汇入大河里了, 这才没淹到我们驻地里。”大队长站在主路边, 望着碎石路两边的潺潺流水的水渠, 仰头向后山望去。
“这是好事啊,不管穆同志的拱桥有没有用, 但他提出的挖渠引流的方法起效果了啊。”赵得胜站在主路上,踩着湿漉漉的碎石地面,笑着道:“林同志想出的这碎石路真好, 要不是铺过了, 现在路肯定泥泞得陷脚。”
“哈哈,是啊, 要是能把咱们生产队到场部的路都铺成这样该多好。”大队长发愿道。
“想屁吃吧你,哈哈。”赵得胜拍拍大队长的肩膀,一边往大食堂走,一边道:“驻地没有被淹, 就不用聚集年轻人来拓渠了, 这真是太好了。上午有空咱们去大河那儿瞅瞅, 也不知道山上的雨水都汇过去,现在河水漫涨到什么程度了。”
建拱桥的穆俊卿和支持穆俊卿建拱桥的林雪君,在这一场大雨之后,心情都有些紧张。
早饭后,他们一起跟上大队长,积极表示要立即上山去看桥。今夏第一场这么大的雨,对那条新汇成的河和拱桥来说都是巨大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