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了？”

办公室空了大半，这个时间电梯都不需要等。赵思礼迈进去，在韩远跟进来之前按下关门键，拨通林世桉的电话。

“不好意思，临时有个会，没来得及告诉你。”

林世桉嗯一声：“不急。”

拂面的风里裹挟着淡淡花香，赵思礼走出旋转门，正要问他在哪，余光便扫到了马路对面那辆同体漆黑的大切诺基。

林世桉站在车前，一身考究的黑西服，利落挺拔，西裤包裹的腿笔直修长，即便混在人群中也是一眼就能挑出来的程度。

相比起来，赵思礼的白衬衫就显得轻率了些。

头顶的红灯进入倒计时，电话仍旧保持在通话中。他们没约定一定要穿什么，可有了比较，赵思礼越发觉得自己失礼。

时间已经耽误了，如果去另外购置服装，势必会影响下午的工作。

踌躇之际，林世桉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赵思礼抬头，听见他说：“你今天很好看。”

红灯变换的一刹，仿佛将色彩遗忘在了赵思礼的脸上。

那晚后林世桉便换了车，大抵是拿去清理。那天光线昏暗，他其实并没能看清车内多少细节，脑子里却自然而然浮出画面。

尤其是身下的座椅。

他上来之前便下意识扫了一眼，自然是干干净净的。

故作淡然的忽略掉那些不自在，偏头听见林世桉的声音：“在等你的时候其实我很害怕。”

赵思礼微愣。

林世桉说：“我以为你后悔了。”

虽然情非得已，但事先没能跟他打招呼的确很不应该。

“抱歉。”他顿了顿，补道：“事发突然，不会有下次了。”

尽管就要结婚，两人之间似乎还保持着过去的客气。

过去他很确切的知道两人之间的定位，相处起来起码是自然的，如今要进入另一种更亲密的关系，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哪怕亲密的事做了好几回，赵思礼一时半会儿还是没办法轻易转换状态。

至少现在，林世桉在他心里甲方的身份占比更多。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长久不变的关系，同学是同学，同事是同事，一旦离开那个状态，这些人在他眼里就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除了秦怀，他还没和谁发展过长久的关系。这么一想，林世桉似乎已经属于和他生活交集最多的人了。

这里到登记处有半小时的车程，可能还需要排队。

猜到他可能会因为来不及而放弃午饭，林世桉提前准备了简餐，打火的同时对他说：“后座有三明治和咖啡，可以先垫垫。”

赵思礼取过来，道谢的话到了嘴边，在打开纸袋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立即向下噎了回去。

“怎么？”纸带上印有便利店的logo，林世桉看过来，回忆起了什么：“不好意思，我忘了。”

他嘴上说着道歉的话，脸上却没有展露出丝毫该有的态度，自然得仿佛里面放的不是计生用品，而是任何一个寻常的东西。

快奔三的人了，该发生的也都已经发生过了，这会儿尴尬未免迟了些。

男人在这方面通常一个赛一个的嘴硬，赵思礼也不例外。沉默片刻，拿出咖啡：“下次不要和食物放在一起。”

林世桉握着方向盘，唇边扯出浅浅的笑：“我记住了。”

街景在迅速倒退，赵思礼望着窗外，听见纸袋的哗啦声和开关扶手盒的声响，即便不看也知道他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赵思礼抿了口咖啡，烫的。

在今天之前，赵思礼做过最叛逆的事就是瞒着父母擅自改了志愿，除此之外，他孝顺，懂事，一直是亲戚和外人眼中的榜样，而今天，他瞒着所有人，和一个认识两个月男人结婚了。

登记处外种了一棵桂花树，芬香沁鼻，赵思礼想起了前一天看的房子。

他无论如何都是要搬出来的，可这时候说这些难免让人误会他是在暗示什么。

虽然已经算是受法律认可的婚姻关系，可目前两人的关系尚没亲密到那种程度，互相都还处在了解阶段，最重要的是，赵思礼没有独属于自己的房产，有些话说出来未免有些占便宜的嫌疑。

不论任何关系，赵思礼秉承的都是两方平等的态度，但这时候如果说租房，似乎也不合适。

三点一刻，林世桉将他送回公司楼下。

赵思礼到底什么也没说，松开安全带：“那我先上去了，你路上小心。”

林世桉同样解开安全带。

推门的手停下来，赵思礼问：“还有事？”

林世桉答得自然：“我来看图。”

酒店二层要改娱乐厅，林世桉公司负责这个项目的人早在一周前就联系了他，赵思礼出了简图，约了对方今天见面，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着急往回赶。

“可……”赵思礼怔道：“跟我联系的一直是琳达。”

“琳达有别的事。”林世桉下车绕去副驾，拉开车门：“我来替她。”

赵思礼欲言又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可以吗？”

“不可以你就不去？”

林世桉思考片刻：“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去和琳达换一换，虽然她的事情我做会有些吃力，但问题应该不大。”话罢，补一句：“大不了多加会儿班。”

赵思礼原本就只是顺着他的话那么一说，既然是公事，自然没有把人往回赶的道理。

当初说公私分明的是他，如果做不到，那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

话虽如此，结婚当天就一起出现在工作单位，还要装模作样扮不熟，即便他们的状态本身就处在熟与不熟的区间，但这感觉实在有些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