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说(30)
这话本该发自本心,却不知为何,在说出口时变得有些晦涩,生生断在了嘴边。
展小曦望着小虎闪烁着紧张与希望的眼睛,深深地吸气,把话接下去,“哥向你保证,你和我的关系不会受我和陆雪丞关系的影响,你不会失去我们任何一方。”
小虎莽撞,但不傻。
他很紧地攥住了展小曦的手。
“哥……”
小虎难言地吞了口气。
“上上周,我来找你。”小虎说,“你跟我说了差不多的话……”
他摇摇头,“……但不是这样的语气。”
纯净的灵魂更容易看清深层的东西。
小虎隐约感觉到,陆雪丞在一点点失去展小曦。
不是外在关系的占有。
而是内心的占据。
那才是失去了就再也挽救不了的东西……
第0019章 克制的温柔
盛夏的尾巴,风里有熟透的混合果香。
钟家小少爷钟南月难得一次主动约了乔瑾煜见面,谈起自己接下来的综艺录制计划。
乔瑾煜略感荒唐,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问:“您要进娱乐圈?”
“没那癖好,”钟少爷总也没个正形,要死不死地瘫坐在沙发位上,语气是少有的温柔,“准确来说,我是要打入颜雨的生活圈。”
乔瑾煜抬眸,回给他一抹欣慰的笑,“终于想通了。”
“容不得我想不通,”钟南月苦涩地低喃,“他身边……有新人了。”
他把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说,“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是有心的。这儿疼,疼得快要不能活,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
乔瑾煜没体会过那种浓烈到肯把生命交付的情感,如实回答,“不明白,但不妨碍我支持你。”
钟南月笑了下,悠悠地望向窗外,“你知道吗乔医生,你是身边唯一支持我的人。”
乔瑾煜仔细看了钟南月推给他的综艺日程安排和拍摄注意事项。
“备好药品,随时保持电话沟通,实在心力交瘁撑不住的话,联系我过去也可以。”他想了想,又说,“你伤颜先生太深了,身边人不支持,是因为看不到希望。”
说着虚空地对钟南月弹了两下,钟南月不明所以,回给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我的强心脏和厚脸皮,暂且借给你。”乔瑾煜笑道,“虽然希望渺茫,但我祝你成功。”
钟南月被他一本正经的幼稚举动搞无语了,定了定,笑得歪倒在沙发上。
好久之后,他擦着重病之下一旦情绪波动就会不自觉溢出眼眶的生理性泪水,端正了坐姿,郑重地对乔瑾煜递上手,“可能会麻烦你。”
乔瑾煜与他握手,“给钱就行。”
钟南月又笑,点头自嘲,“这个你放心,我也就剩钱了。”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保镖小喜跟了钟南月多年,眼色早已练得炉火纯青。见这边聊得差不多了,没给钟南月报备直接呼了对讲。
一分钟左右,保姆车停在了门口,四个保镖依次下车立在了车门边,安静地等待钟南月上车。
钟少爷出门阵仗很大,据他自己说是碍于在坊间形象不好,担心出门被热心市民暴打。
钟南月收敛笑意拢了把头发,恢复了钟氏集团少东家在外该有的威严,偏过脸对小喜交代,“让笑笑把上午的会议资料发我一份路上看。”
小喜点头说好。
临出门前,钟南月对乔瑾煜说,“其实我一开始找你只是图个心里安慰,没指望能起到什么帮助。”
这点乔瑾煜清楚,便只是简单“嗯”了声。
“不过接触下来发现,你这人还凑合,”钟南月说,“不管是人品还是专业能力。”
说完伴着随从的附庸,乌泱泱地上了车。
乔瑾煜曾无意间听过钟南月无数次骂下属“垃圾”、“废柴”、“混账玩意儿”,几个月的诊疗接触,从未从他口中听到过半句直抒胸臆的情感表达。
想来这句“还凑合”的评价,已经是这位京城恶少对人最高等级的褒奖了。
钟南月走后,乔瑾煜没有急着离开咖啡厅。
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店内僻静的角落,从头翻看钟南月的诊疗记录。
母亲早亡,与父亲关系疏远,被年少相知的恋人精神控制多年,直到阴差阳错撞见这个叫颜雨的少年,拉他走出深渊……
乔瑾煜想到最近认识的另一个人,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无父无母的完美受害人,同样长久地被身边最亲近的人掌控,陆雪丞的扭曲病态甚至要远胜于钟南月那个竹马哥哥许多倍。
而展小曦并没有钟南月的豪横家底,也没有钟南月骨子里那份盛气凌人的劲儿。身边更没有像颜雨那样的存在,能在混沌中劈开压在他命运之上的山脉,化作一道光,将他之后的人生照亮。
看似类同的人生轨迹,落在性格更乖巧、身世更单薄的展小曦身上……
每一项苦痛却都残忍地加上了一个“更”字。
乔瑾煜攥了攥手,为自己之前的玩闹态度感到负罪。
却又对未来毫无方向。*
展小曦洗过澡,给手臂的伤口涂了药,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对着镜子调整表情,让自己看上去舒展些。
他知道自己生得好看,从前没觉得多骄傲,被陆雪丞抛弃的最初,他甚至怨恨自己这副精致皮囊。
怨恨它留不住自己喜欢的人,像冬不保暖夏又闷汗的锦袍,死死地裹挟着自己,招摇在日光下,徒增许多烦恼。
好久没有仔细打量过自己的容貌,这会冷静下来看,竟然生出几分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