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116)
说着从抽屉里摸了烟,隔着窗户招呼江慎过去:“里头暖和,来坐坐吧,今晚通宵也说不定。”
江慎进去了,保安才诶哟了一声,问:“你不是司机吧?”
太年轻,长得也不像。
江慎说:“我是。”
凌晨三点,保安已经靠着墙打了两小时盹儿,楼上才开始人影交错着起身。
江慎掀开厚重的门帘出去,在一群人里一眼看到身形挺拔的商暮秋,旁边还有几个眼熟的人,其中有一个,貌似在晏城壹号上面见过,他半身不遂那段时间,商暮秋带他去船上散心,这个人凑过来找商暮秋问过建材招标,然后后面刘质轻带着这人又见了商暮秋一次。
眼下,这人脸色灰白嘴唇青紫地走在商暮秋后面,旁边是刘质轻手下一个经理,低声对那人说着什么。
商暮秋也很快看到保安室门口的人,冷淡的脸上绽开点笑意,脱离疲惫的人群向这边走来,问:“你怎么来了?”
江慎说:“在家等你吃饭,等不到。”
“临时的事。”商暮秋走过来,无视身后异样的目光,很自然地捧起江慎的手摸了摸,“没在外面等吧?这么冷。”
江慎:“没,在里面等的。”
商暮秋看了眼保安室里,见保安醒了,朝保安颔首致谢,然后说:“好了,回家了。”
一转身,那五短身材贼眉鼠眼的建材老总怔怔站在原地,对着商暮秋张张嘴,求助般:“商总……”
商暮秋圈住江慎肩膀,秉持一贯不理朝事的态度没有搭话,而是跟其他人道别:“很晚了,我们先走了。”
然后带着江慎去停车场找车。
江慎回头,看到那人万念俱灰的表情,问:“他怎么了?”
商暮秋左手搭在江慎肩上,右手也伸过来,握住江慎垂下的右手:“不知道。”
江慎犹豫了一下,想到徐茂闻手里那一叠策划书,其中有一家画了效果图,玫瑰花拱门下面是两个穿白西装的男人。
他抖落肩上那只手,学着效果图上携手并肩的姿势挽上商暮秋的臂弯,说:“之前周晓强那个案子,听说他花了二十万找了个手下顶罪。”
商暮秋不说话,江慎只确认一件事:“……是建材上出的问题,所以,跟你没关系吧?”
商暮秋:“咱们是什么时候出发来着?”
江慎放下心:“下周二。”还有六天。
旧城区出事的那几个片区都停工了,上面成立了调查组明察暗访,建材也全都送去检测机构,但是,调查工作才开了个头,旧城项目最大的建材供应商老总就跳楼自杀了,警察在他办公室找到了他以次充好侵吞公款的认罪书,根据认罪书里的线索顺藤摸瓜,查封了几个生产劣质标件的建材厂,这事就这么仓促结束了。
公告发布那天,刘质轻在船上请客,有市政的领导和参与旧城项目的几个老板。
为了商暮秋的清誉,江慎对跟商暮秋外出应酬这件事一向持回避态度,但一听是刘质轻请客,就一定要跟着了。
商暮秋当然不会拒绝,站在衣柜前找衣服,江慎凑过来,在放领带的格子里选了会儿,拿出来一条很普通的深灰色塞进商暮秋手里:“这条丑,戴这个。”
商暮秋笑了一下,反手就把领带套在江慎脖子上,故意勒得很紧:“什么意思?害怕我拈花惹草?”
其实刘质轻多次表示过对商暮秋早就没意思了,上次见面闹成那样,更不可能有什么,他们现在的关系别说旧情,能不互砍都算他们是体面人,但江慎还是不喜欢刘质轻。
“我可能有点蠢。”江慎说:“我现在才开始吃醋,是不是太奇怪了?”
其实以前也会不爽,但江慎善于忍耐不爽。
“不奇怪。”商暮秋把那条被评价为丑的领带安在江慎脖子上,说:“以前是麸皮,现在才酿出陈醋。”
江慎不接受这个说法:“以前也很重要,但是我不敢跟你要。”
“有什么不敢呢?”商暮秋不厌其烦纠正江慎的观念:“我根本没你想得那么遥不可及,江慎,我是一个活人,两个眼睛一张嘴,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会生老病死……”
“哥。”江慎打断他:“你最近别跟我说这种话,我有点不舒服。”
他揉着又开始不安分的右眼皮,抱上去,额头擦过商暮秋耳畔:“不会出事吧?”
晏城壹号被包场也只是闲杂人少一些,船上依然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刘质轻作为东道主,招呼众人吃好玩好,话音落地就有一众年轻漂亮的外围从侧门进来,极其懂事地围着圆桌上的客人陪坐下。
商暮秋拒绝那个年轻姑娘顺便拉过江慎手的时候,江慎已经很习惯了,面对四周轻蔑的嗤笑,也能很熟练地白眼回去。
那姑娘被拒绝,有点尴尬地坐在原地,向刘质轻投去目光,发现他没看,准备找机会溜出去,却被门口保安拦住,将她按回江慎与商暮秋之间。这两个人旁若无人,但是刘质轻非要留她膈应人,她只好独自煎熬。
不知道是谁,喝得满脸发红,借着酒意站起来敬商暮秋,问他:“商总怎么不要人?看不起我们?”
商暮秋端起酒喝了,说:“不是看不起,只是有家室了。”
那人看了江慎一眼,故意说:“商总不是单身吗?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此话引来一众嘲笑,早有看不惯商暮秋带着个男人招摇过市的,冷哧着跟左右交头接耳,对这边指指点点。
那人见此满意一笑,继续说:“再说了,在场的,有几个没有家室?怎么我们都能玩,就你找借口推辞?”他拍着桌子逼问:“你就说!是不是看不起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