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雨(29)
宋女士的态度很简单,她是个商人,只看中姜南能带给她的最大化利益。至于他答不答应做助理,结果都不影响完成她交付的任务,何况姜南做了助理,拍岑归年只会更方便,她没有理由反对。
只是宋女士就是再耳目伶俐,再有手段,也不可能直接窥探到岑归年的内心的打算。
只有一种可能:岑归年在没得到姜南的回复前就已经和公司那边说明了他要自己找一个助理跟着。
他断定了姜南不会拒绝。
事实上,姜南最后确实没让他的打算落空。
姜南推理出来了一切,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天刚破晓,岑归年的消息就到了。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个地址。
姜南明白这是说他答应了就直接去这个地址。
姜南看到消息第一下脑子里冒出来的是:岑归年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还是因为腿伤一夜未睡
反应过来后自己都忍不住笑自己,难怪岑归年都没想过他会拒绝,可见他的伪装得有多拙劣,催眠不了自己,也欺骗不了别人。
他会拒绝吗?
会吗?
姜南从床上起身,拨开了窗帘任由阳光斜进,从窗户远眺这个忙碌的世界,以及每一个浮浮沉沉又忙忙碌碌的微小粒子汇集的人生百态。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平凡的人,心怀平凡的情感,平凡的渴望,和平凡的可念不可说。
他是其中之一,岑归年也是。
–
托昨天那张照片的冲击,姜南在门开后的第一面就落在了岑归年的腿上。
那处已经被雪白的纱布包好,包扎的手法很好,看样子岑归年后来还是仔细处理过了。
自昨晚惦记到现在的事情总算有了个结果,姜南心头松了些。
他转而看向岑归年,尽管他明白自己来到了这里就意味着什么,但还是多问了句“我可以进吗?”
岑归年嗤笑了声,似乎是在笑他的问题很蠢。
姜南后知后觉也尴尬得要命,恨不得直接就着岑归年的门底缝钻进去。
“请进。”
岑归年并不打算为难姜南,侧身让出了条路。
“坐沙发吧。”
“好。”
毕竟是岑归年的家,姜南算得上是局促地走了进去坐了下来,坐时不自觉地绷紧了肩背,坐得笔直。
惹得岑归年往他这里看了两眼,眉心蹙起,“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是要你签什么霸王条款。”岑归年把一整夜没睡换来的成果放到了桌上,“你先看看,关于薪酬方面有什么满意的可以直说。”说完,他自顾自拿起了平板坐在了旁边。
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姜南现看现签。
姜南拿到手时数了下,加上合同封面一共是四页,不算多也不算少,他从口袋里拿出笔,心不在焉地翻看着合同。
合同第一条:自签约日起,凡外出行动,乙方需提前向甲方报备行踪,以免造成甲方不便。
……
合同第七十一条:以上解释权归甲方所有。
姜南囫囵吞枣地看完了,但也了解了大概,无非就是不能擅自离岗,离岗要提前通知,无意外情况他每天都要在岑归年旁边,至于薪酬,他忽略的彻底。
不是他故作清高,他也有对钱相当狂热的时候 ,只是好不容易结束了多年的还债生活,他现在对钱的渴求已经降低了许多,能填温饱,能拿的出给姜汀看病读书的钱,对他来说就没有什么太需要用钱的地方了。
无论他承认与否,宋女士给的那笔酬薪确实能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必忧愁钱的问题。
而他能有这笔钱还是因为岑归年。
合同上那串数字还没有岑归年眼下浅淡的乌青吸引他的注意力。
刚刚的问题不必问出口也有了答案,岑归年眼中的疲倦和时不时往下垂的脑袋说明了他昨晚的一夜无眠。岑归年手上的平板早在他不知第几次闭眼时就顺着膝盖滑到了他的肚子上。
岑归年在睡梦里感受到了凉意,没忍住吸了吸鼻子,没了平板的阻隔,他将脑袋埋得更进了些。
姜南翻到了最后一页,干脆利落地签字按手印,弄完这一切后他站起身来。
又一次脑袋低垂,脖颈感受到的牵扯力让岑归年瞬间惊醒,他睁开眼才发现,茶几旁本该坐着的人没了踪影。
只剩下摆得整齐的合同和笔,让人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
没有,哪里都没有姜南。
岑归年环顾了一圈。
岑归年扶着沙发站起,平板落地砸出了声巨响,他没顾得上捡起来,慌慌张张地往门外走,边走边想。
姜南骗他,又骗了他。
他根本就不想签。
他跑走了。
岑归年妹往外走一步,脸色就难看一分。直到身后的一声轻唤传来,他生生停住了脚步回过头。
姜南站在阳台门边,“岑归年?”
姜南还有一句“你要去哪儿”没问出口,先被回身疾速冲来的岑归年抓住了手臂,再对上他难看的表情,姜南把疑问吞回了肚子里。
不知为何,他觉得岑归年的表情像是要出去打架的。
“你跑哪儿去了?”岑归年隐忍怒火的语气底下还藏着些心有余悸,“合同第一条——”
不等岑归年说完,姜南先补充了:“离岗要先和你报备。”他伸手把岑归年的手慢慢拨开,又举起自己手给岑归年看上面残留的水渍,“我去洗手了,然后想来这边关个阳台门。”刚刚他看见岑归年手臂上泛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他想着可能是岑归年觉得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