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聊了个酣畅淋漓，最后互相说了再见，何远再抬起头。
闻苏一如既往地望着他。
“你在聊天？看起来非常开心。”
“嗯，和朋友聊了一会儿。”何远拍拍屁股站起来，想起刚才的聊天内容，实在非常可乐，决定让闻苏也乐一乐，便说，“上将大人您肯定想不到，我们学校的同学们现在都以为咱们俩在谈恋爱！”
第16章
说这句话的时候，何远的笑容明朗而灿烂，是闻苏最熟悉最喜欢的那种，但是……
因为这句话的内容，以及其中轻快玩笑的语气，令他骤然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真实感。
夜晚，丘陵山顶，风透出凉意。
漂亮的Omega仿佛下一秒就要撕毁脸上天真善意的面具，露出贪婪可怕的真容；
又仿佛Omega站在薄雾后，站在幻影里，伸手不能触碰到实体，这一切只是梦境。
凉意猛地贴上闻苏的脊背，顺着脊骨向上爬到双肩，蔓延至脖颈、后脑、脑顶、额头……
一阵电击般的酥麻，他清醒了。
好像对面也有一个自己，他看电影一样清晰地看着对面的那个自己和Omega之间发生的一切：
草坪上的聊天、打游戏的互动、旧病康复的夜晚、神经痛爆发的时刻、Omega种下满庭玫瑰的日子、要赶他走却没成功的开始。
抗拒、软化、接受、求证……
直到最近无意识的主动。
怎么会这样？
难道每天睡前Omega的歌唱其实是咒语，令他不自觉地逐渐陷入了“喜欢”的泥潭？
而Omega现在的话则是试探，反向逼迫他彻底确定关系吗？
好厉害的Omega。
不得不承认，他差一点儿就成功了。
但终究差了那么一点儿，Omega功亏一篑，最后这句发起冲锋的杀招不仅没有使他进一步迷失，反而让他清醒，让他悬崖勒马了。
很好。
谈情说爱也好，国家分配也罢，通通是他不认同的可笑东西，即便偶尔迷失，也能及时抽身。
他绝不会沉沦。
“无稽之谈。”他斩钉截铁地对Omega的冲锋予以坚决而强硬的回击，转身再道，“回去。”
他居然邀请Omega共乘重明游览，实在大错特错。
何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虽然闻苏一向表情不多话语简洁，但毕竟相处了好一段时间，他很明显地发现闻苏不高兴了。
为什么呢？
明明今天一直很开心，刚才……
何远一怔。
因为那句“以为咱们俩在谈恋爱”？
唔，一时失了分寸，冒犯到闻苏上将了。
何远非常愧疚，跑过去想道歉，但见闻苏快走的背影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想时机不对，先忍一忍，以免弄巧成拙，等闻苏上将稍稍消气了再道歉不迟。
回程不再是两人共同站在重明鸟背上的浪漫形式，而是进入机甲腹部舱，像驾驶空轨车一样。
何远坐在闻苏身边的舱位，做小伏低，偶尔用余光瞟过去，闻苏英俊的侧脸带着压抑的不快。
回到驻地，何远识相地暂停了今天的哄睡，二人各自回房间，美好的一天以惨淡收场。
关了灯盖上被子，何远在黑暗中失眠。
太不称职了，自己真是太不称职了，玩笑不能随便开，哪怕是好朋友都得考虑一下，更不要说是对着上司，尤其是性格端正严谨的上司！
一边后悔，一边默背网课里学到的生活助理守则，许久之后终于睡着了，却做了个梦，梦到闻苏又要赶走他！
梦里的他一着急一难过，猛地醒过来，眼睛居然是湿的！
梦里的着急和难过过渡到现实，何远坐起来，曲腿抱着被子，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小时候在援助所，因为孤独睡不着的时候他就这样。
后来长大了坚强了，他已经很久没这样了。
哎。
人生需要锚点，否则就会惶惶不安。
对于他来说，小时候的锚点是周围人的关爱陪伴，长大懂事之后的锚点是努力自立，而现在的锚点……
应当就是这份工作。
是理想的寄托，他绝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双手攥紧被子，扭头一看时钟，6点了，该起来收拾收拾，为闻苏准备早餐了。
一夜过去，闻苏上将是消气了，还是更气了呢？
千万不要辞退他啊。
何远小心翼翼地做着一切，速度比从前慢了不少。
7点25分，他卡着点完成早餐，端出来的时候，闻苏正好从二楼下来。
他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不敢看，就像从前上课的时候生怕被老师提问所以低头一样，现在也生怕一旦与闻苏上将对视就会触发不好的结果，只能用余光暗中观察——
闻苏上将坐下了。
闻苏上将开始吃早餐。
像平时一样匀速地吃，没什么表情。
但先前多少会看他几眼说几句话，今天没有。
也没有叫他坐下来一起吃。
所以还在生气。
……
闻苏上将吃完了。
端起玻璃杯把能量橙汁一饮而尽。
优雅地用纸巾擦嘴、站起来、转身、上楼。
没有被辞退！
……可是也没有原谅他。
何远悬着的心只落下了一半。
不过仔细算算，从说出那句话开始到现在还不到12个小时，要求闻苏上将彻底消气也有些过分。
说不定再过12个小时就好。
而且工作嘛，总有起落，想成为最优秀的生活助理，那就努力跨过障碍！
不断地自我劝说自我鼓励，何远恢复了一些，做完早餐清洁和例行运动，他开始了全新的工作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