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圈，谢时年能拿走的东西少之又少，怎么说他也在这所别墅生活了两三年，到头来，他的东西只用一个小箱子就可以装下。

他是一个人来的，现在也是一个人走。

谢时年下楼，赵叔站在楼下等他，看到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小小行李包，有些心酸，他忍不住问：“就这些东西吗？”

谢时年笑笑：“嗯，只拿了一些重要的，其他的就不要了。”

“叔你有时间，帮我处理了吧，留着也没用了。”

赵叔不太能接受他们两个人就这么分开，还抱着他们有可能复合的希望，问：“我刚给少爷打过电话，他在来的路上了，要不你坐一会儿，等他回来。”

“不了，”谢时年对裴晏会知道他回景山别墅没有一点意外，跟踪他都能做得出来，谁知道有没有人专门看着他，“我和他早就已经说明白了，赵叔以后好好照顾身体，裴晏是个成年人，可以照顾他自己。”

“我就先走了。”

“小年，”赵叔心底舍不得谢时年，他本就孑然一身，裴晏和谢时年他当自己的孩子看待，现在就要失去一个孩子，“以后常回来看看，看看我。”

“我年纪大了，不知道还有几天日子。”

“我会的，赵叔不要送了，再见。”

赵叔本还想替谢时年拉开车门，被谢时年躲过去，黑色的车辆从京山别墅缓缓驶离，开往不知名的方向。

谢时年不知道他的终点在哪里，走走停停，最终车停在了海边，今天的天气算不上好，有点阴天，海城是一座旅游城市，即使天气不太好，海边的游客依然有很多，他们嬉笑，打闹，感受海洋带来的新鲜感。

谢时年太多痛苦的回忆，都有关于海。

他打开车窗，感受海风吹拂过自己的脸庞，潮湿，因为天气差，带着隐隐的腥气。

港城大海的味道，和海城不一样，可能只有长居海边的人能闻到区别。

谢时年停好车，车窗只留一条小小的缝隙，沐浴着阳光，合上眼睛，享受少有的惬意。

*

裴晏的司机一路超车，终于赶在下午前回到景山别墅，裴晏也在车上完成跨国会议，车还没停稳，他长腿已经迈出下车，往别墅里面走。

赵叔正在院子里除草，听到声音停下手上的机器迎上来，“少爷回来了，小年已经走了。”

“我知道，”裴晏没什么感情地回，他看了一眼遍地的青草尸体，鼻尖是浓郁的青草味，皱眉道：“天气太热，除草这种事情找物业来做就行，不要中暑。”

“好的。”赵叔知道裴晏是在关心他，只是他关心的话总是说的比较生硬，不过在认识谢时年之后，比以前好太多。

裴晏自从认识谢时年，和他在一起之后，改变了很多，可能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但其实，对待自己人，他比小的时候，有人情味多了。

赵叔不想他们分开，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甜蜜，但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谢时年今天来，他想已经是深思熟虑过的。

至于他家的少爷，做错了事情，总要付出代价。

而谢时年只是离开他而已，连代价都算不上。

裴晏独自一人上了楼，江同是职业的助理，知道什么时间该跟，什么时候不能跟，他留在一楼，和赵叔聊天。

裴晏没有回他们共同的房间，而是直接打开谢时年曾经住过的卧室，一眼就看到被打开的保险柜。

保险柜的密码，裴晏知道，是谢时年曾经亲自告诉他的，但里面放着什么，他没打开看过，谢时年置办保险箱的时候，裴晏还问过，什么东西值得他如此大手笔，还需要在家里放一个保险箱。

谢时年神神秘秘，不允许他打开，只说是荣恩的重要文件，他不让打开，裴晏也就不打开。

其实谢时年置办保险箱，就是在他决定结婚之后。

里面放的第一个东西，就是那份意定监护协议，人总是矛盾的，谢时年亲自告诉他保险箱的密码，却又不允许他私自打开。

其实那时的他，也是想裴晏能主动发现的吧。

裴晏走近，地上散落着几张破碎的纸，上面似乎还有文字，裴晏蹲下身，一张一张捡起来，是什么东西，谢时年没带走，反而要把他撕得粉碎呢？

裴晏有一丝慌乱，心底也突然冒出后悔的情感，心脏沉闷的痛。

他将碎纸片收集起来，一一摆放在床边的地毯上，他还记得谢时年有洁癖，即使他不在，裴晏也不会把脏的东西拿去污染他的床。

不需要拼凑整齐，每份文件的标题都非常显著，意定监护四个大字直直地闯入裴晏的眼中，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指尖甚至还捏着一沓碎纸，就这么愣在原地 迟迟没有动作。

意定监护。

裴晏在网上刷到过，只是他当时高傲的不屑一顾。

没有什么用，他希望自己和谢时年是名正言顺，可以举行婚礼，可以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恋人，是爱人。

可没想到，谢时年居然，真的动了这份心思。

意定监护，其实还是比不上亲缘关系与夫妻关系，但在一定程度上，对于他们以后没有孩子的同性恋人来讲，是把自己的生命与身家，交付给对方。

裴晏瞳孔微微颤着，当时谢时年那么明显的暗示，他居然没有发现。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从来都不是。

原来当年争吵下的那句结婚，也不是谢时年的气话，而是他的真心。

裴晏呆坐在原地，眼眶热热的，他到底做了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让谢时年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