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风雷(316)+番外
“老弟,你不能喝就别这么灌,糟蹋身子。”
“胡大哥你说什么?霍文靖的尸体在哪里?”
“你不知道吗?”胡广源诧异的问:“西门小操场上曝尸三日示众呀。老帅吩咐排以上军官必须去看。”
子卿的脸色惨白,倏然起身,抄起一壶酒转身出门,狂风卷了雪花扑面而来,子卿无所畏惧的开车奔去小操场。
北方彻骨冰寒,白茫茫的天地飞卷着鹅毛大雪。
子卿赶到操场时,在场的军官们都惊讶的向后退却,这场惊心动魄的悲剧里的主角少帅胡子卿居然能出现在这里。子卿红着眼拎了酒壶径直来到霍文靖夫妇的尸体旁跪下,抱了烧刀子酒壶狂喝几口,然后将酒静静的洒在尸体旁,轻声说:“霍教官,先生,您走好。”
子卿轻轻掸掉霍文靖面颊上的雪,又将身上的呢外衣解下覆盖在霍文靖身上。
周围奉命来参观逆贼霍文靖夫妇尸体的军官们都看得目瞪口呆,被少帅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手足无措。“你们有谁是东北陆军讲武堂毕业的?是霍先生的学生?”二十多名军官没有声响,子卿猛的回头扫视,有五位出列。
“给霍教官跪下,为霍教官送行!”子卿命令说。
三个人跪下,两个人屹然不动。
子卿怒视着二人问:“为什么?”
“报告胡军长,霍文靖是逆贼,我怎么能给逆贼下跪?”答话的人振振有词。
“但他们是你们的教官,一日为师终生是父。”子卿同二人对峙,其中一人服软的跪下。
剩下的一人仍梗了脖子说:“忠在孝前,霍文靖就是一个不忠的反贼,我才不跪他。”
子卿忿然的起身,飞脚猛踹这个执拗的军官:“跪下!跪下!”
那个军官噗通的跪倒。
“子卿,子卿你这是做什么呢?”钱参议闻讯赶来,他哪里能错过这场闹剧呢?
子卿颤抖了嘴唇说:“孝彦为自己的教官送行。”
“子卿,你快回去吧。这里的事我来处理,我不会对大帅透露半个字。”
说罢对二十多名军官训示:“今天发生的事,谁也不许透露出去半个字,更不能让老帅知道,否则军法论处!”
子卿笑望了钱参议说:“不用,爱说就说去,让老帅知道也没什么。”
子卿回到家,父亲已经在他房间等候,见了子卿二话不说就一把掀翻在床上抡了鞭子要打。
子卿静静的趴在床边没有反抗,反是父亲的鞭子空抽到了床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是不是不气死爹你不甘心!你说,你还敢不敢再去胡闹?”
“不会了,再也不会,永远也不会。”子卿一动不动,一字一顿木然的说。
胡云彪喘着粗气,踱着步骂着:“我上辈子造孽,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
子卿闭上眼,将眼泪强行挤咽进喉咙,低声说:“爹,爹若不嫌弃儿子不成器,儿子还是爹的小顺子。”
胡云彪一夜难眠,闭了眼不是看到儿子那凄美的眼睛,就是看到亡妻在一旁含怨的看着他。
清晨,胡云彪去子卿的房里,鸾芳正在浇花,见了公公的到来迎了上来。
“顺子还没起?”胡大帅看看窗外大亮的天光问。
“小爷昨天夜里就去天津了。”
于远骥是在上海偶遇了改道北上的杨小七之后,才动身去北平。
黄浦江边一幢小别墅的露台,于远骥劝阻小七说:“你要去东北劝说霍文靖罢兵吗?这太玩笑了。霍文靖就是射出强弩的箭,收不回了。更何况这支箭是马宝福在暗地里射向胡云彪父子,你如何能拦?”
“没想到,真没料到,他毁了子卿。当年他信誓旦旦的同我一起培养子卿成材,我们两个商量好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小心翼翼的一刀刀雕琢子卿这块儿难得的璞玉,这玉就要雕琢成了,掩不住的光华四射,却被他给摔了,连理由都牵强得可笑。”
于远骥呵呵的笑了,把酒临风,江风带着南方的潮冷。
“你杨小七在云端,他霍文靖始终在地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怕欲望永无止境。可惜了胡子卿这么个单纯的孩子,却又遇到你杨小七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师父。注定他要从云端跌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小七坐在石凳上,很冷,随意抚弄着于远骥放在桌上的古琴,这天寒地冻的露台,于远骥竟然还有心抚琴,真不愧是人间才子。
第209章 天妒英才
“小七,好久没听你吹箫了,如何?你我合奏一曲?”于远骥兴致勃勃的提议,小七笑了点头。
寒风吹散箫声的呜咽,荡漾开古琴声的铮铮淙淙,那时而高亢时而幽婉的曲子笼罩着小楼。
“于哥,上次合奏,还是在袁项城倒台的那个秋天。”
“是呀,那个感觉即兴奋又悲怆。推翻帝制是你我多年的心愿;可亲手将爱你的人送进深渊,怕秦大哥和令兄同你我一样彷徨。”
二人相视大笑,理想和现实就是这么矛盾。
“于哥,你还是别要去北平,马宝福恨你入骨。”
“我堂堂北洋政府大员,他能拿我如何?”于远骥狂傲的神色藐视一切:“尽管放马过来,我于远骥自有办法辖制这个小人。”
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杨小七,于远骥慧黠的一笑:“小七,哥哥劝你不要去管胡子卿,你让霍文靖去闹,闹得越凶越好。老胡已经开始被老钱说动去联合日本人,怕日本人为了得到在东北的利益,就要帮胡云彪将霍文靖和马宝福置之死地。不正中了你我下怀?就是同日本人签订了卖国条约做交换,百姓骂的是他胡云彪的祖宗八代,于你我何关?到时候老胡这穷兵黩武的一笔就丧失民心,秦大哥只要耐心等待,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