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家的后院(上部)(136)
军里的副将早就为我们搭好了高台,我和腾远山站在高台之上。
台下,视野所能及的地方全部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军士。
统一的、整齐的轻甲,所有的军士都无声无息地站着。
春日虽然不那么毒辣,可正午时分却依旧很烤人,尤其是对穿着轻甲的军士来说更是种折磨。
但是这数万军士,却没有任何人发出声响,只是齐齐整整地站在原地。
即使我站在高台上,也不由感受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铁血肃杀气息。
站在一旁的副将看了看我的眼色,终于一挥军旗。
一旁的巨大皮鼓也被敲击了一次。
不需要任何语言,数万大军一起单膝跪地,单单听那轻甲跟地面碰撞的声音,都只觉得声势浩大。
“见过镇北亲王!”
数万人一起喊出的这六个字,如同洪流一般席卷了偌大的寒山管,久久回荡不已。
我轻轻摆了摆手,站在身旁的副将当然又是举臂一挥军旗。
同样的,只有轻甲碰撞的声音。
顷刻间,这数万镇北边陲军已经整齐地再次站了起来。
一跪一战,整个方队依旧次序凛然,丝毫不见任何慌乱。
是了,这才是真正的府天边陲雄师。
镇守雄关,军纪森严。
这一刻,我终于觉得在朝廷暗流涌动的一番口舌激战终于有了回报。
兵权兵权,兵在手里才是权。
如今我终于彻底拥有了掌控北三郡的权!
赫连沉玉 ...
夜寒国八皇子赫连沉玉,是个早慧的孩子。
早慧,是因为无人疼爱。
在其他的皇子享受着皇室独有的无上恩宠之时,小小的赫连沉玉呆在自己冷清的宫殿里,只有一个奶娘伺候着。
大皇子抓周,一把握住了玄铁小鼎。
皇上说,这孩子果然是个帝王家的。
二皇子抓周,拿的是根毛笔。
皇上说,理学大家的料子,文定天下,不错不错。
八皇子赫连沉玉周岁的时候,抓了把木质小弓。
皇帝只是冷冷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奶娘偷偷说,八皇子抓了把弓,一看就是戎马一世的劳累命。
日后,这句话果然是灵验了。
赫连沉玉未满二十,便统帅夜寒大军偕同横江力抗府天铁骑,阵前受伤无数,胜仗却也无数。
可是败战后签署条约的时候,府天镇北王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就被拖去当了质子。
……
赫连沉玉小的时候,一年也未必见得父皇一面。
即使见到了,也只觉得害怕。
那张冷峻的脸,一如北国的寒冷坚冰,没有分毫的温情。
赫连沉玉三岁识字,五岁练武,八岁通读兵书,十三岁便在场上一箭把大哥从马上射了下去。
大哥从地上站起身就甩了他一巴掌,骂:男人生的贱货。
那天,赫连沉玉坐在地上呆愣了很久,一直到日暮西斜,寥寂的暮色染满衣袂。
皇室里,很多东西想瞒,却未必瞒得住。
其实小小的赫连沉玉,也早有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只是如此明了的……还是第一次。
夜寒国皇室血脉,男人服下合心丹亦可生子。
他是男人生的。
他是男人生的贱货。
幼时的日子,就仿佛是一口井。
赫连沉玉记得年少的自己,每日读书练箭,只为了能让父皇多看他一眼。
于是他在幽深的井里不断攀爬,像是只不肯服输的动物,单单只为了那一线天光。
而过了很久很久,他以为自己接近了那井口,却赫然发现,外面只不过是另一口更加黑暗的井。
于是他松手,不堪重负地、遍体鳞伤地跌回井底。
……
生下赫连沉玉的那个人叫做赫连笛墨,是夜寒当今圣上的皇兄。
赫连笛墨早年是夜寒国第一美男子,虽然只是个偏妃所生,但是却深得先皇宠爱。
正如府天第一美人牡丹王爷,赫连笛墨也无心参政,反而更喜欢听戏文,品琴箫。
相传笛墨王爷当年在夜寒国帝都戏园子里听戏,台上的戏子唱着唱着便会情不自禁地走神忘词,只因台下那人的容光风华,实在太过醉人。
赫连笛墨到底有多美?
赫连沉玉后来千方百计找来了那人的画像。画中人有着跟他如出一辙的眉目。
暗含桃花的上挑眼角,修长眉宇,微翘嘴唇。
只不过他是个人见人厌的重瞳子,赫连笛墨却是眼若秋水柔媚动人。
即使一副经年的画卷,那风致神韵,依旧流光溢彩得让人眼晕。
赫连沉玉望着那副画卷,心里却满是茫然。
赫连笛墨,他是身份尊崇的亲王,先皇甚至还曾经给过他两块免死金牌。
这个世上,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力量能强迫到他,让他去做他本不愿的事情。
可是他为皇上,生了个孩子。
赫连沉玉总是想,这世上,到底有什么东西竟然如此霸道。
可以让赫连笛墨甘心地为另一个男人服下合心丹,忍受体内经脉错乱体质改变的痛苦,然后怀胎两年,沦为男不男女不女的妖怪,最后就这样生下一个孩子。
然后,赫连笛墨死了。
东拼西凑的,赫连沉玉也已经大致知晓了当年的事。
赫连笛墨在怀着他的时候,身体已经变得非常糟糕,尤其是最后几个月更是难以为继,连下床走动都很困难。
生下他之后,赫连笛墨又需要用血来滋养孩子,那样瘦弱的身体放出四四十六天的鲜血,本已经是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