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云覆月(267)
阴谋,他当然体察出这阴谋,从他奉旨班师开始,他看到的就是层层的阴谋。
云儿才二十二岁,自己二十二岁时还没有从军,还在同前妻耳鬓厮磨。而云儿追随在他鞍前马后,什么都没得到,有的却是如今受他的牵连,身陷牢笼。自己的儿子他最知道,云儿怎么会谋反?
杨沂中在院子里等岳飞,如何也不见岳飞出来。
不一会儿,一名小丫鬟捧了一杯酒从后院来到他身边,屈膝一个万福,笑吟吟地来到杨沂中的面前,说道:“老爷说,请杨老爷先吃下这杯酒。”
杨沂中大惊失色,岳飞没有同这丫鬟一同出来,这唯一的可能是,岳飞想不通,去后院自杀了。他这杯酒一定是毒酒,是要他陪葬去九泉的。
杨沂中迟疑地问这丫鬟:“你们老爷怎么去了这些时间?”
小丫鬟笑了说:“要出远门,还要给云官人带些衣物去,天要冷了呀。”
杨沂中点点头,心想这丫头谈吐平静,毫不惊慌,可见岳飞无事,不过是试探我。杨沂中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阵爽朗的笑声,岳飞踩了一地黄叶从内院踱步出来,含笑对杨沂中说:“十哥果然是岳飞的十哥,生死一杯酒,岳飞知足了。这酒无毒,十哥但喝无妨。岳飞不会为难朋友,这就随十哥去临安。”
两顶青布小轿,几名贴身侍卫,岳飞匆匆上路。
路过一个村庄时,天色已暮,寒鸦匝枝,秋风卷地,于是众人向眼前的庄园投宿。
庄主听说是破金兵的岳元帅来了,一家人兴奋地要腾出屋子给岳飞住。
岳飞看了看这简单的宅院,吩咐说:“老人家的好意,岳某谢了,在此借宿已经是讨饶,怎么好再麻烦老人家。也是周围没有旅店投宿,就暂借你的门洞住一夜。”
“这怎么行?”老汉推脱说,“若让人知道我让岳元帅睡门洞,不被百姓戳脊梁骨呀。”
老人再三邀请岳飞进房子中休息,岳飞却坚执不肯。
出门时,岳飞听了老人在悄声和老伴说:“这可是朝廷一品大员,竟然如此为民着想,是个好官呀。”
夜深了,灯烛忽明忽暗,门洞里几名侍从在和岳飞说话。
老人拿了床半新的被子送来给岳飞遮挡风寒,却听侍从哭了说:“元帅,我们回去吧,这样的朝廷保他何用?中原百姓流离失所,家园被金狗占领,眼见就要把金狗打走了,朝廷让我们班师,还诬陷小官人谋反”
岳飞的面容冷峻如铁,话语坚定:“只能向前,不许后退!”
大理寺
临安城,花遮柳护,凤楼龙阁。
岳飞到了临安几次请求面圣,赵构却推诿不见。
岳飞想见到官家定然能痛陈满腹的屈辱,官家根本不心猜疑他,他的衷心也是对天可表。
清晨,岳飞在西子湖边徘徊。一层朦胧的薄雾笼罩湖面,远处黛色的青山若隐若现,偶尔又几只水鸟在湖面掠过,心境仿佛也如烟雾缭绕的西子湖一般迷茫。
湖边泊着几艘小木船,船家招呼岳飞说:“大官人,坐船吗?清晨开张,少收你几个钱。可以去看那边苏学士修的堤坝,和传说中的断桥残雪。”
岳飞慨然一笑,整整青衫小帽,向堤岸走去,却惊动了湖边樟树上的小松鼠,受惊的倏然蹿上了树去。
提着衣襟上了船,船家同岳飞指点着湖心的小岛说:“岛上有片柚子林,该是满树金黄了。”
岳飞微颔了头,船夫已经摇了橹奔向湖心岛。
下了船,岳飞在渔家的指点下向柚子林走去,却听到身后一个娇柔的声音:“岳元帅。”
岳飞猛回头,诧异竟然有女子先耸登岛,而且是在如此一个烟雾缭绕的早晨。
眼前出现的是月儿,披着锦裘的披风,一脸憔悴的神色。
“长公主!”岳飞刚要依礼拜见,月儿却止住他:“岳元帅,月儿有要事告知元帅。”
从月儿不安的神色中,岳飞已经推测出事态不妙,但还是镇定地听月儿讲述了事情的梗概。朝廷求和的主张,金兵无礼地条件,九哥忍让退缩。
“岳元帅走吧。快快地逃走,回到中原战场。继续去打走鞑子。临安城危险,上上下下都在顾全自己的利益,岳元帅留在此地根本证明不了什么。九哥他什么都明白。他怎么会轻信那些胡言乱语的诬告,真以为岳元帅会谋反。只不过是他必须要收回兵权。”
“长公主,国事似乎不该是长公主轻议的。”岳飞平静地说,此刻,他在奇怪月儿为何突发奇想地约了他来这里。看来水边的船家是有意在候他的。
“月儿是为了少将军的安危才来求元帅。元帅,只有你走了。回到中原沙场,朝廷对你才有忌惮,才不敢轻动岳云哥哥。”
“多谢长公主地忠告,岳飞明白了。”
在月儿期盼的目光中离去后,岳飞并没有选择逃离,而是坚持等待赵构地召见。他没有做过什么背叛谋反的事,又何足畏惧。
果然,几日过后,朝廷派人来接他去听旨。
上了一顶小轿,轿子逆着秋风行进,忽然在前面的小巷掉头。
岳飞掀开帘诧异的问:“是去哪里?”
“请相公去朝廷听圣旨。”轿夫答道。
轿子停稳,岳飞下轿,抬有关当一眼望见赫赫的“大理寺”三字的匾额,心头一沉,厉声质问:“为何带岳某来这里!”
一座被黑布蒙盖得不透光钱的屋子,炭火的光亮在脚下跳跃,油灯忽明忽暗,喊了几声,没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