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惹春风(双重生)(102)
秦陌进宫时便知他会答应,就像他当初不得不答应娶崔兰殊一样。
只是今时今日,少年再看向兰殊,却已有些记不清当初娶她的不情不愿,不由盯着她精致的侧脸,发了会呆。
兰殊似有所感,目光朝他瞬了过去。
秦陌干干咳了声,脑海中灵光一闪,蓦然记起什么来,抬袖,从袖中拿出了一道卷子。
他招手将兰殊带到了案桌前,引她坐下,把那卷子摊到了她面前。
兰殊探首一瞧,疑窦道:“这是什么?”
“你不是想拜公孙师姐为师吗?这是她给那些世家贵女出的考卷,你写一份,我帮你递过去。”秦陌点了点卷首的题目道。
他原是回家给她递卷子的。岂料一见面,重点就偏移了......
只亏他还能记起这茬。
兰殊双眸莹莹亮了起来,又惊又喜地将秦陌切切望着。
她的目光澄澈,在夜色中就像镀了一层银河的水光,又黑又亮,定定地将你一望,便能看软你半副心肠。
秦陌心口发颤,又干咳了声,忙将目光从她脸上,转移到了卷面,“快写,考不考得上,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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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夜回想起当初被迫成婚的情景,夜凉如水,秦陌昏昏入睡,梦回了他与少女成婚的第一夜。
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他把她赶了出去,没让她进屋。
女儿家却并没有主动提出睡书房,时间一寸寸流逝,她蹲着门前,瑟瑟发抖,一直守到了他开门。
飞雪覆盖了满院,那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眸抬起,莹莹如水,朝他张望过来。
她颤着嗓音,连带着隐忍许多的泪水,一并破眶而出,她央求道:“可不可以,让我进去?今晚若不在主屋,明日,我一定会成为全京城的笑话的......”
也不知是她眼里不堪服输的倔强,还是她话语里令人动容的可怜,他心一软,把她带回了屋内。
但他并没有同她圆房,独个躺到了大红床榻的里侧,翻身睡去。
他的屋内从来没有炭火。
天寒地冻,她挣扎了会,耐不过身子冰冷,褪去钗环华服,蹑手蹑脚地闯入了他的帐内,轻轻掀起一角被褥,躺在了外侧。
她的手脚冰凉,一进榻,好似嗅到了一丝温暖,忍不住挨近他。
女儿家的手缓缓揽上了他的腰间,小脚搭在了他腿上。
他蓦然睁开了眼,蹙了会眉,刚想推拒。
她却红着脸,毛茸茸的脑袋倚到了他怀里,嗫喏道:“我们年纪都还小,我其实没做好心理准备,而且,我还没有来葵水......所以,我今晚可能不能伺候你......”
“你别生气,好吗。”女儿家羞愧道。
他忽而觉得可笑,却也没回话驳斥她。
他从来没想过碰她,但没来得及开口,把她赶下去。
不过一会儿,她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秦陌在鸡鸣声中悠悠转醒,撑腰起身,坐在榻前,捏了捏太阳穴。
忽而有一丝遗憾,从心底飞快划过。
当初,他是不是应该像梦里一样,放她进屋才好?
都说成婚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而他给崔兰殊的大婚之夜,却从始至终,没有一丝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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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芳菲日。
圣人不日便将迎娶高句丽的大公主乌罗岚为妻,两国永缔同盟之好。
板上钉钉的诰旨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高句丽的储君赭禾,他这趟喝完喜酒回去,可就再也不用担心被堂姐压在头上了。
虽说阿姐手下有逻逻的遗部,让她嫁入大周,等同于将突厥与高句丽边境交接的版图,尽数归顺给了大周。
可只忠于乌罗岚的人,赭禾留下也没什么益处。
夜长梦多,有什么比现在握住皇权更为重要。
赭禾自认这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转而将自己备下的聘礼,送给了阿姐做嫁妆。
但也有伤心的,如中书门下平章事沈大相公的次女沈幼薇,听闻陛下不日成婚,手绢已不知哭湿了多少条。
这一茬,则要牵扯到几年前的一桩旧事。
先皇在位年间,曾在立李乾为太子的同时,下过一道指婚诏书。
那人人尊崇的太子妃之位,原属于沈宰相的嫡长女沈芙蓉。
可惜那孩子是个没福分的,还未及笄,身子就成了一朵霜打的芙蓉,一天不如一天,刚过十五,便香消玉殒了。
那时李乾刚入朝听政,满心满意都是如何拢回大权,毫无心思儿女情长,对成婚一事从无上心,婚事就这么暂时搁置了下来。
他虽然没有心思,满城的芳心却又躁动了起来。
太子妃之位忽而空缺出来,免不了长安的名媛贵女,又开始浮想联翩。
其中传闻最多的,便是李乾一直未娶,这么些年也未有对其他门户的姑娘表现出有意,估计是想续沈家之女,在等沈幼薇长大。
那沈幼薇听多了别人说太子对沈家仍有情意,极有可能续她为正室,一直在心里以为自己可以做太子妃,而后入主中宫,执掌凤印。
不想一夜之间,风云变幻,黄粱一梦。
这皇后之位一下就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由不得沈幼薇碎了一地一厢情愿,浮现出一张遭人抢夺的苦瓜脸来。
这一日,章肃长公主生辰大喜,皇庭再设宫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