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惹春风(双重生)(267)
兰殊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转而,却又被里正的下一句话扑灭。
“可他出去一趟,又愁眉苦脸地回来了,摇头说,你住在船上。”
兰殊心里一咯噔。
回去的一路上,兰殊低着头,脑海里一直都在回想着里正最后的话——
“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啊,要是跑了,你要村民,上哪儿找你去呢?”
邵文祁见她满面愁容,想了想里正方才的话,思量再三,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根难啃的硬骨头。
邵文祁成为皇商的机遇,正巧赶在了出海,接触的都是商人,彼此之间,都有异曲同工的想法,便是试炼,也是顺风顺水。
可农民的想法与他们不尽相同,他们心里觉得一目了然的账,到农民那儿,只成了能吃和不能吃的东西。
思想的基地就不一致。
邵文祁见兰殊如此为难,心中不舍,忍不住道:“要不然,师兄去户部找人通融一下,给你换一道题?”
兰殊思忖了许久,抬起头,只笃定地回了句:“我得在杭州,买间宅子。”
她得扎根下来,才能,得到村民的基础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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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的水手和侍仆一听说东家要抛锚带他们进城定居,各个打起了精神,亮起了眼睛。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一想到能在杭州城中住上一阵子,他们每个人都是满含期待。
唯有银裳,听到姑娘决议进城,眉心一皱,心口阵阵发颤起来。
她陪在兰殊身边,入城寻宅,一路上,都握紧了兰殊的手。走到城门前,银裳更是瞳仁一缩,不由自主,保护性般的,拉住了兰殊的步伐。
兰殊回眸看了她一眼,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抬头,看向了那道熟悉的城门。
自兰殊到达杭州,一路直奔同里小镇的码头,都没有进杭州城看过。
这阵子她奔忙于田野之间,船上的侍仆都以为东家事务繁忙,没空入城游玩。
唯有银裳知道,这是兰殊,真正的故乡。
她就是在这儿,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一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兰殊原以为自己穿过那道宽宽的城门,走进临安长街,入目而来的第一个念想,会是那场挥散不去的噩梦。
她已经做好了惊恐来袭的准备。
可令兰殊意外的是,当她真得再度踏入幼年的故乡,踩上那熟悉的街道,望见街口边那座仍在摇转的水车。
兰殊眼前闪过的,只是一个拿着风车扎着双髻,打扮得像个男娃娃的小女孩。
她一路蹦蹦跳跳地朝着前头的杭州衙门走去,后面,跟着一位怀着孕的夫人,正被张妈妈掺着,手上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一句一句叮嘱着她,“慢点,慢点。”
“可殊儿想快点见到爹爹。”
兰殊的眼眶一热,那三道人影便随着一阵清风,消散而去。
兰殊四顾环望,才惊觉,直到身临其境,她对杭州的印象,从来都不只有雷鸣,暴雨,和乌压压一片挤得人喘不过气的人群。
她仍记得它四通八达的街道,各自通向何方,记得十里点心铺子街的哪家铺子,桂花糕做的最好。
也仍记得回家的路,该怎么走。
只是当她不知不觉走到了门口,只见大门紧闭,门上的封条经年累月,早已变得枯黄而模糊。
银裳见她凝着眼前那道泛白的朱漆大门怔怔出神,担心她一时受不了物是人非,情绪大恸,拉着劝着,将兰殊带离了那儿。
可在无人知晓的夜晚,兰殊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原处,望了一眼那屹立不倒的白色高墙,她绕到了后面的小二门,一如既往,看到了那棵衍生出墙外的大梧桐树。
兰殊提了下唇角,从旁边捡来了几块残砖,垒在树下,提裙攀上了那垂拱的树干,循着树身,跳进了院内。
兰殊自小就被预判命薄,娘亲爱她如命,唯恐她出事,总是把她关在家中。
她每回都是通过这棵树偷溜出去,时隔经年,不曾想仍是轻车驾熟。
兰殊原以为跳下墙那刻,她会看到满目疮痍,杂草丛生。
可宅子竟被保护得极好,几乎一草一木,都未有变动。
兰殊迎着月光,惊大了双眸,也彻底陷入了回忆之中。
她抚过树下的石板凳,抚过堂前的灯瓮,抚过长廊的红木梁,上头还有她、兰姈以及启儿比较身高的刻痕。
当时娘亲发现他们乱涂乱画,生气了老半天,父亲总会将他们护在身后,咯咯地笑着,一双弯眸,就没有严厉过的时候。
兰殊鼻尖稍红,顺着长廊,走向了主屋。
刚推开主屋的门,她见屋子打扫的干净整洁,虽不知原由,关上门后,乌漆嘛黑,下意识觉得屋中当有燃灯的火折子。
可当她走到高几旁边寻觅,身后,忽而来了一只修长的手,一下擒住了她的肩头。
兰殊猛地一惊,下意识就使出了秦陌教她的那三招防身术。
对方身形明显比她高大颀长,侧身近乎写意,轻而易举地避过了她抬手往后的肘击。
然当她反手摁住他手腕上的麻筋,他顿了顿,高挺的鼻尖轻轻一动,嗅到她袖口淡淡的清香。
兰殊见他反应迟缓,连忙又使出下一招,想将他的双手反绞。
他往后一躲,抵到了后头的黄花梨床架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