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痒(9)
仔细想想来新加坡这些年,他在这个家里和宁嘉青相处的时间,甚至比宁甯还要长。
手机振动两声,打断他的思绪。
是黄老大发来的消息,说已经和他弟弟那边联系妥当,给他发来了名片。
黄家老三,名叫黄祺。
闻珏点开名片头像大图,盯着这人物照,眼睛微乜。
这个人他见过。
合上最后一页书,闻珏伸手捏了捏鼻根。
用眼疲劳,导致本来脂肪就薄的眼皮陷下去一些,眼眶压出浅浅的折痕。
他侧过头,墙上的钟已过一点。
院子里除了草丛里伏着的蟋蟀,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动静。
闻珏拿下盖在膝盖上的毛毯,准备洗漱休息。
刚从书房出来,就听见外面棕榈树的叶子哗啦啦一阵响。透过窗户,只见几片落下来。
闻珏推着轮椅,走到门口拧开门。只见宁嘉青一手扶着棕榈树并不粗的树干,弯着腰吐得昏天黑地。
吐的污秽已经没有食物,全是混着酒精的水,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即使喝成这样,身上的深蓝色西装依旧整齐熨帖,甚至衬衫领口的扣子都没松一下。
闻珏微微皱起眉,“没事吧?”
听到声音的宁嘉青明显一愣,显然是没想到闻珏还没睡觉。
他移开手,直起身,树上的叶子又跟着晃了晃,没再掉下来。
宁嘉青拽过胸前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才说:“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
“等你。”
后面的话堵在喉咙,宁嘉青的眼睛明显睁大一圈,醉意都冲淡了几分。
没等他说话,闻珏继续道:“晚上去应酬了?”
“……嗯,爸给的新项目。”
“和黄祺?”
“你怎么知道?”
“我和他大哥认识,今天聊天偶然提起。”
住家阿姨被吵醒了,睡眼惺忪地披着外衣出来。闻珏笑着对她说,“嘉青喝醉了,麻烦您给他煮碗醒酒汤。”
“好的。”见宁嘉青有些站不稳,阿姨小跑过去扶住他,“少爷我扶着你。”
没走两步,宁嘉青突然叫住已经转过身的闻珏。
闻珏回头,看着从耳朵红透到脖根的男人,“嗯?”
唇欲张欲合,犹豫再三说:“我想喝你煮的糖水,和那次一样就行。”
闻珏浅浅地笑了下,“好。”
半个小时后,房间的门被敲响。
宁嘉青刚洗完澡换好睡衣,湿着头发开了门。
家政阿姨端着托盘站在门口,“闻先生给你煮的,他不方便端过来,快趁热喝吧。”
宁嘉青“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接过。
“以后再想喝了,我给你煮就行。我会做,闻先生身体不方便,就别麻烦他了。”
阿姨走后,宁嘉青将糖水放到桌上,拿起汤匙一勺一勺的喝起来。
清冽纯净的甜味蔓延齿尖,舒缓了被酒精摧残的神经。
熟悉的味道,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其实宁嘉青只喝过这糖水两次,一次是现在,另一次是十年前——他母亲去世的第二年。
这个厨娘的离开,对宁家人来说无疑是丢掉了麻烦肮脏的包袱,上上下下都松了口气。
去世时给办葬礼、安置墓园已是情分。来年的忌日,不会有人理会。
那天宁嘉青因为期末成绩下降,被宁江禁足一周,想办法从家里跑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他记得当晚下着暴雨,路上已经没公交车了,计程车更是打不到。冒着雨跑了一个半小时,才到郊区的墓园。
等宁嘉青走近母亲的墓碑时,却发现雨中站了个人。是闻珏。
他打着一把黑色的伞,穿着正式的西装,随后弯腰将一束白花放在墓碑前。
停顿几秒,他转身往回走,正好与淋得湿透,喘着粗气的少年对视。
闻珏稍稍愣了下,随后弯起唇角,大步向前走到宁嘉青身前,举过伞将他遮住。
后来闻珏带他去了自己住的公寓,煮了这样一碗糖水说让他暖暖身子,别受寒感冒。
宁嘉青依旧记得这糖水的味道,也依旧记得他问了闻珏一个问题。
他说:“哥哥,听说你的妈妈也去世了?”
“嗯,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闻珏眼神温柔,微笑着说:“她现在应该十一岁了,希望她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不再被病痛折磨。过着快乐的生活,学着她喜欢的钢琴。以前她总是羡慕我会弹钢琴,说自己小的时候没这条件。”
“……”宁嘉青眼眶蓦地发红,他低下头,碗里的银耳汤荡起小小的涟漪,小声说:“我妈妈现在是不是出生在一个好的家庭了?以后不用挨打,不用干活,也有书读。”
温暖的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听见闻珏说:“一定会的。”
喝完糖水,宁嘉青主动端着碗去厨房洗净。
他抬头,窗台边摆满花盆,都开着白色的花。中间一盆被整齐地剪了去,绿茎的横截面依然新鲜湿润。
第6章 红玫瑰
近海岸边,天气晴朗,沙滩温热。
望着安全海域骑摩托艇的宁嘉青,身后的海水激起白色浪花。池州回过头,对躺在伞下的韦京年说:“最近宁哥心情真好,工作日都能把他约出来。”
韦京年正在手机上打德州扑克,眼睛从牌面中抽出空来看了原处的宁嘉青一眼,“确实。”
“这就奇怪了,按理说前段时间宁哥遇见那么多倒霉事,手上项目差点停了,怎么感觉心情反而比平时更好了?”
韦京年轻点屏幕将牌抛出,“大概因为某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