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如一夜春风来(70)
从龙咆哮下逃生,你是第一个。”我大度的一笑,“我明日回去便颁诏休了你,你自由了。”
“离……离染……”第一次听他呼唤我,居然不是唤我‘陛下’,而是我的名字,居然有点不
适应的感觉。
“别指望我把你搬回去,魔族的血肉沾染衣服之后很难洗干净。”想到行歌的洁癖,我居然冒
出了这么一句话,“其实我很爱干净的。”
流焰沉默了,好像是在仔细回味我的黑色幽默。片刻之后,他深深喘了一口气:“你很强……
我愿意臣服于你……但是你必须记住,若有一天我比你更强……我一定会杀了你,取而代之!”
“好,我等着你。”心情大好,至少阿娘这次做了一件对的事,这家伙虽然不讨人喜欢,至少
也没那么讨厌,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刚好。
大概是魔神大人出了远门,与流焰成婚大半年,无论阿娘如何祈祷能有个孙子,我的肚子始终
没有动静,尽管我不爱流焰,但生活里多了一个人,始终会分走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连钥儿都觉得
万分委屈,而去见行歌的时间自然更少了。行歌不会没有察觉到,但他有着足够的敏感和聪慧,我
不说,他便始终不曾问过。
转眼已经是开春时节,融化的溪水裹着初开的桃花,碧峰崖上居然全是行歌的味道。我站在溪
边出神的望着桃花流水,最初只为了见他而来见他,如今这般相互取暖般的深情相依又是为了什么
呢?
“阿染?难得你来得这么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行歌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却还是从树
背后跳将出来,和往常一样从背后把我抱紧。这些年我不再衰老但也不再成长,但其他人全都在成
长,行歌、流焰、钥儿,一个赛一个的窜高,现在居然个个都高我半个脑袋了。
“今天心情好,提前上来逛逛。”其实碧峰崖的景色我看了这么多年早就厌了,唯一看不烦的
也只有行歌吧。前些日子有仙族不小心越界之后被魔族斩首示众,有线报说仙族好像在酝酿着大规
模的复仇行动,无聊太久的我在渴望着大战来临的时刻居然也跟着心情澎湃起来。
“每次都是我在等你,如今终于让阿染等了我一次。”行歌开心的笑着,殷红的唇角淡淡一弯
,勾勒出魅人心魂的微笑,但笑意未尽却忽然转成了离散的哀伤,“只是……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
“什么意思?”还没听到他的解释,我的心已经狠狠的被揪痛了。
“阿染,我要成亲了。虽然我推辞了很多次,可到底还是无法拒绝了。”行歌将脸埋在我的肩
头,身体有些发颤,“虽然我也很想陪着你一生一世,但……我也有我的责任。”
“为什么要成亲?你属于我!” 心头潜藏的愤怒忽然爆发,理智立刻在长久以来建立下不容抗
拒的极端中崩溃,暧昧的低吟从彼此纠缠的口中溢出,飘飘荡荡地缤纷入对方的身体里,合着漫天
飞舞的花瓣一同破碎成无法拼凑完整的灵魂。
“阿染,你明白……我们不可能属于彼此。这也是最后一次,往后我不能再来碧峰崖见你,你
的名字终将被泯灭遗忘……”行歌回应着我的吻,声音却冰凉得如同他那从来不曾温暖过的体温,
凉薄得不着痕迹,仿佛那份无法割舍的感情从来没有存在过。
“不行,我不允许。”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对我说这样绝情的话?行歌毁了我的好心情,也扰
乱了我的心,“到底是什么样的责任逼迫你必须要做出这样的牺牲?”
“阿染,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妖魔,你不会懂的。为了仙族的未来,我只能如此。”行歌抚摸着
我的眉眼,微微一笑,“离开军队吧,马上就要开战了,我不希望看到你驰骋沙场的样子。”说罢
,他居然抛下我独自离开,始终没有回过头望我一眼。
行歌,这就是你的诀别方式么?我心头升腾而起的怒意带着从来不曾有过的激烈和冷酷。如果
你是因为仙族的未来而离开我,那么如果仙族不存在了,那便不会再有这些叫人心烦的阻碍了吧?
没等到仙族动手,我已经率先起兵杀入了九天仙界的边缘。我不在乎好战的名声,更不在乎是
否师出有名,即使整个世界与我为敌,我也还是要把这条路走到底,更何况魔族当中还有几乎一半
的强硬分子全力支持我剿灭仙族呢?没有人知道我只为了一个行歌,只为了他。
每夺下一个城池,我总会令手下的魔兵用老弱妇孺的血液将城墙染成最刺目的殷红,望着那遍
地横流的血液总是会萌发出一丝激烈的快意。我要行歌看见,我要他为他当日的绝情付出代价。行
歌,你看到这些会不会哭呢?也许吧,因为每当一个城池被攻陷,天空总会下起瓢泼大雨,仿佛带
着无法纾解的怨恨与哀痛,仿佛是天在哭泣。
夏初,我已经夺下了秋水城,伴随着俘虏们的痛哭哀嚎,我终于在仙族的军阵里看到了那张熟
悉的脸庞。仙王对外不提名讳,之前我只知道仙王的名号是卿乐,却不知他的名字是行歌。想不到
行歌正是仙族那位新继任的仙王,正如他想不到我居然是统领群魔的魔君一样。鲜血中的惊鸿一瞥
,相视错愕的眼神,忽然化成了对彼此最深最痛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