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圆(双重生)(137)
翌日一早,就有太子一党的官员御史上折弹劾温甫正,道其身为大理寺少卿,却家风不严,令其子知法犯法。话里话外,德不配位。
温甫正气地要吐血。
但这口血尚未吐出来,就有一些人聚集在衙门前,击鼓鸣冤。
直呼有自己妻子被掳的,有妹妹被当街抢走的,还有未婚妻子被污投井自尽的……全是温滔这些年来,在外强抢民女造下的罪孽。
先前这些人苦于权贵门高,无处申冤,但近来有人愿撑其后背,自不畏惧。
遑论申冤的人一多,站在一处,更是得理。
一时激起围观百姓的群愤,愈演愈烈,后来多案并审,由刑部尚书卢冰壶亲审。
这还有天理了!
满朝上下谁不知卢冰壶是太子老师,与卫家站一块的,温甫正急地焦头烂额。虽说这个儿子不中用,但到底是他的长子,还得想办法救人。
当下想找人先将那起纵火案顶罪,遍问长子院里所有伺候的小厮,得知最初这个主意是一个叫陈冲的人提出,但此人在不久前说家里有事,请辞离开了。
温甫正派人去寻,却连个踪迹都没有。
*
外间闹个哄热,公府里面僻静地只闻幽远琴声,不听杂音。
卫度面色憔悴地拿着和离书。
他不由想起自幼他习武,总比不上大哥,得不到父亲的满意。若他有三弟对世事的毫不在意和洒脱,不管爹娘的批评责骂,也不至于总在乎那些。
固执起兴,他改走文路。
与孔采芙的第一次相遇,便是在一次宴会上,他不忘带着昨夜写就的诗词,躲在假山背后的柳树阴影下斟酌。
兴许是轻声诵读被听到了。
他听到一道拍手声。
“好。”
抬起眼,就见面前站了一个身穿蜜合石榴裙,头梳蝉鬓的姑娘,朝他落落大方道:“你方才吟念的诗词我很喜欢,只是有一个字用的不好。”
甚至不及他反应,她已经走过来,弯下身,凑到他眼前,望向他手里的宣纸,夸赞道:“你的字写的真好。”
又指向那个她认为不妥的字,道:“你瞧,这字若改成‘送’,是不是要更好些,更合韵律,也……”
她的声音有别于一般姑娘家的凉意,在那个炎热的夏日,让他发愣。
只顾着看她轻落纸上的手指,又白又细,根本没看自己那被她点评一番的诗词。
直到她问:“你有听我说吗?”
他回神,赶紧点头道:“听了。”
她又正身,主动道:“我是工部右侍郎孔光维的长女,名采芙,请教公子姓名?”
太过直接,没有任何过渡,他从未见过这样直白的姑娘。
但没道理一个姑娘自报家门,他一个男人扭扭捏捏。
他便起身,抿唇作揖道:“姓卫,名度。”
他以为她也要像其他人一样,问他的父亲是不是名震天下的镇国公,他是不是那个改走文官仕途的卫家二子。
但她什么都没问。
当晚回去后,他将那首经她改字的诗重新誉写一遍,果然比之前那篇好上许多,多了清静豁达之意。
他将那首诗念了好些遍,亦在心里将她的名念了许多遍。
他万没料到第二次再与她见到,她会将自己谱写的琴曲送给他。
“我上回留意到你手上有拨弦留下的薄茧,这是我给那首诗谱的曲子,不知合不合你的心意,你可拿去试试,若有不妥处,下回见面再与我说。”
又是夜晚,他回去后,窗前月下,对琴拨曲,只觉得极妙,全然合他写下这首诗时的心境。
但她所说的下回再见,却是何时?
第三回再见,已是暮春时节。那年,她成了春日诗会上最负耀眼的人,当之无愧的,被众多贵女称赞才华。
而那年,他也中榜春闱,得了探花的名次,春风得意,一日尽看长安花。
他终于再见到她。
他说,她写的曲很好,只有一处抹挑,他觉得可改成泛音。
她当即取过琴,让他弹奏。
于是,他坐下,将那首演练过上百遍的琴曲弹与她听。
她站在一侧,聆听过后,果然点头笑道:“你说的不错,确实改过后要更好了。”
她不知羞赫,直道:“只是你好似有些紧张了,曲调紧绷,有些不合意境。”
他坦言:“确实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看向她,不再犹豫,问道:“卫二今日冒昧来见,其实还有一事要问,不知孔姑娘是否有心仪之人?”
那刻,她惊讶地看他,如同冰雕玉琢的脸有些木楞。
他不觉笑起来,真觉得她有些可爱了。
有没有人劝过他呢?
有的。
他的同窗曾说孔采芙在女子里,实是奇葩,一入书堆,一论琴曲,是连饭都能忘吃的人。若是身为男子,必能有所成就。
但身为女子,委实无趣得很,娶妻娶贤,也不要这样的女子。
他却愿意,为了娶她,去求说父亲。
父亲并不答应。
他现今犹记得那时父亲的沉沉目光,最后跪下请求,说此生只娶她一人。他知道,爹娘已经在为他相看将来妻子,但那些人,他都不喜欢。
他只喜欢采芙一人。
他跪了一夜。
直到父亲说:“起来吧,你自小不曾求过我什么事,这回我答应你就是,待我与你母亲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