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圆(双重生)(445)
卫陵背抵在门上,缓过一口紧张的气,怕她会昏晕。
他脊背弯下,垂着眼,等待她出来。
过了须臾,在他耐心快要丧失地,推门进去时,门终于从里被打开,她走了出来。
没有看他一眼,便朝床走去。
被热水浸泡后的疲乏,又在冒涌上来。
曦珠脱掉鞋,躺到了床上,盖上被子。
在身后人跟过来时,她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的声音。
“曦珠,你往里边睡,你夜里有什么事,我好方便照顾你。”
床上新换了被褥,有浅淡的清甜香味。
曦珠闻着香气阖上了双眸,没有应答。
沉默之后,背后的人并未多言地转身。
卫陵没有再叫水,就着变凉的水洗过澡,更换干净的衣裳。
又对着面架上的镜子,用刀片将下巴处青色的胡茬,给仔细刮净。
他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一个面无表情的自己。
蓦地手一顿,锋利的刀片划破了他的脸。
赶忙移开,一道细长的伤口正在渗出血。
低头用水洗了好一会,才不见血。
脸上挂满水珠,他低落了眼。
自从她醒后,便没有与他说话。
他不得不努力找话与她说,但她从未回应过他一句,哪怕只言片语。
手指紧握住铜盆的边沿,手背上青筋暴凸。
一种惶恐不安的心绪,充斥着爬满了全身。
夜很深了,草虫低鸣。
他终归没有在湢室多待,出去后,先去将桌上的灯吹灭,而后在昏昧的光线中,走到床尾。
他缓缓坐了下来。
脱鞋,把自己的与她的,并排整齐摆放。
将帐子从金钩垂落后,他小心没有压到她的腿,跪膝翻身往床里去。
成婚之后,七日之前,她睡的地方。
他躺在柔软的枕上,没有一丝睡意。
睁着一双血丝遍布的眼,呆望着头顶,被夜色照地浓绿的纱帐,隐约的冰梅花纹闪烁。
耳畔,传来她和缓绵长的呼吸声。
他知道她还没有睡。
在他方才上床时,她又转身,背对着他了。
如今他们身上盖着同一床被子,轻微起伏的缝隙之间,似乎正有一股风,从头到脚的,在往里细细地钻。
他觉得有些冷,更怕她冷了。
不禁想要靠近她,紧紧地抱住她,去亲吻她,想要缩短两人的距离。
想她回应他,和他说话。
他快忍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沉默了,在长达七日的生死之隔之后。
但就在他侧过身,将要动作的那一刻,他听到她平静的声音。
“卫陵。”
她先是叫了他的名字。
他不由一僵,心都停跳,接着听到她的问。
“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第166章 下辈子
她的问, 语调是那般轻,那般低。
卫陵却听得清楚分明,他很快反应过来, 笑着要去抱她。
“我能瞒你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你和我说。”
曦珠双眸紧阖,呼吸沉重了些。
“曦珠, 对不起。倘若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娶你, 对你好一辈子。”
他知道她受过的所有苦难, 也知道她对卫家的付出。
在最后,如此对她说。
她却摇头了, 笑说:“三表哥, 我们不要再见了。若是可以,当初我不会来京城。”
倘若还有下辈子,她不想再遇到他,更不想再遇到许执。
只想待在自己的家中,和爹娘一起过日子。
病逝前的那一场游离梦境,再次清晰地映入脑海。
那时,她以为是在疼痛折磨中的梦。
但,到底是不是梦?
在卫陵的手, 即将要触碰到那,他曾经抚弄过无数次的细腰时。
倏然地, 他听到了她漠然的冷声。
“别碰我。”
这个夜晚,原以为重逢之后, 该相互倾诉情衷的深夜,便在这三个字里, 彻底沉寂下来。
他的手横亘在离她半寸的地方,终究是收了回来,搭放在被子上。
始终望着她侧枕的背影,直到听到她睡去的舒缓呼吸,他将两人之间的被子压实后,才闭上眼。
这几日,他也很累,很困了。
只是有一个念头,迟迟不去地,萦绕在他阵阵胀痛的额穴。
她究竟有没有回到前世,见到傅元晋,他们到底都说了什么?
为何她回来后,会对他这般态度?
可是,他……
不敢问她。
头疼地没有下床吃药,他便这样睡了过去。
隔着好几条长街,似乎传来打更夫的敲梆声,“咚——咚,咚,咚”。
又是一个四更天。
沉甸悠远的梆子声,穿过深长的巷子,越过灰色的矮墙,涌入了一户新贴窗纸的屋里。
一盏青灯在静静地燃烧,暖黄的焰光微晃,笼罩着半壁墙,以及抵墙而设的桌案。
案上的左侧,整齐地摞摆了十几本陈旧的书籍。右侧,则是价廉的笔墨纸砚。
还有一只煤球黑般的猫,正卧在上边睡觉。
今日,它又一次陪他往郑丑那处去。
去的时候,正是苍茫暮色,家家点灯。
郑丑已从镇国公府归家,正在院子里,给一个六旬的老汉治疗腿疾。
他心中已有几分喜悦的猜测。
等老汉被女儿搀扶出门后,他赶忙去问郑丑:“郑大夫,三夫人可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