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雪(17)
订的返程航班是下午三点,两个多小时的飞行之后,二人落地北城机场。
同事有老公过来接,接机口沈清央和她道别,转身隔老远便看见了戴着墨镜无比夸张地朝她挥手的裴亦。
裴小少爷身高180,腰细腿长,扎染风皮夹克,头发挑了几根绿色,花枝招展得活像个花孔雀。
偏他长相气质格外亮眼,来来往往吸引了不少路人目光。
沈清央深觉丢人,很想装作没看见他。
“央央!”
刚拖着行李箱走过栏杆,裴亦低头抬墨镜看了她一眼,兴奋地冲过来,长臂一伸揽住她肩膀吹了声口哨,“不是吧,几个月不见,你不会认不出我了吧。”
沈清央扒拉开搁在自己肩上的爪子:“几个月不见,我还以为你瞎了,大晚上也需要戴墨镜。”
裴亦嘿嘿一笑,抬手将墨镜推到头发上,低头:“这下认出来了吧?”
一张脸陡然凑近,沈清央下意识后仰,伸手推开:“眼睛这么红,该不会是哭的吧?”
“还红吗?”
“像被人打了一样。”
“……”
见他不说话,沈清央试探:“真哭过了啊?”
裴亦重新戴回墨镜,幽幽:“哭个屁,小爷是过敏,昨天刚回来眼皮上就长了麦粒肿。”
“……好吧。”
聊着天二人出机场去停车区,裴亦开了辆非常夸张的超跑来接她,亮眼的颜色同他身上的皮衣如出一辙,周围车都停得和他保持距离,不想和嚣张跋扈的富二代发生没必要的剐蹭。
幸好沈清央带的是小号行李箱。
坐上车,裴亦随手把墨镜丢进了卡槽里:“去吃饭吗,还是先把你行李送回家?”
“先吃饭。”她很饿。
“去哪吃?”
“我请你。”一直低头看手机的沈清央终于抬头,把手机递到裴亦面前,“请你吃这个。”
裴亦面色扭曲:“小爷去国外几个月,回来你就请我吃蟹黄面?沈清央,你是不是朋友?”
“88一碗呢,我同事说很好吃。”
“抠死你得了。”裴亦嫌弃地推开,“我要吃中餐,星级餐厅,主厨招牌菜。”
沈清央坦诚:“没钱。”
“你工资呢,沈大律师。”
沈清央靠在过分舒适的真皮座椅里放松坐飞机坐得酸涩的肩背:“我一个月工资都买不起你一件衣服,要花要攒的。”
“……”
裴亦咬牙:“行。”
沈清央睁开微亮的眼睛:“去吃蟹黄面?”
裴亦踩下油门哼了一声:“留着跟你同事吃吧,小爷请你吃大餐。”
-
沈清央和裴亦的相熟,源自于小时候的一场意外。
裴家是徐家一墙之隔的邻居,两家关系一直颇为交好。
刚来徐家那年,因为不适应,沈清央的学习成绩下滑不少。
到了初三,学习任务越发紧,她为了补救之前落下的课业,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背书。
院子里廊下有一套藤编桌椅,她就坐在那里背书,偶尔会站起来,围着海棠树边转圈边背书。
十二月的某一天,天灰蒙蒙亮,沈清央正在背书时,院墙里翻落进来一个身影。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干脆利落翻下来,而后拍拍身上的尘土就想往屋里跑,却在下一秒看到她时面色僵住。
一开始,沈清央还以为进贼了。
看清男生面容,她认出这是隔壁邻居家的儿子。
裴亦僵了一会儿,面色青青白白,冒出来四个字:“翻错墙了。”
她抱着书,半晌,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是她来到徐家一年之后,第一次打心底里被逗笑。
裴亦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走过来警告她:“不许告诉我爸。”
沈清央上下打量他,好奇:“你是偷偷去网吧通宵了吗?”
裴亦被戳穿,恼羞成怒:“小姑娘家家少打听别人的事。”
“好吧。”她用下颌抵着书,安静看他,“那我问问徐伯伯。”
“也不许告诉徐伯伯!”
“那我跟哥哥说——”
“都不许!”裴亦一把抽走她手里的书,狠狠卷两下威胁道,“要是敢说,这本书就不还你了。”
说着,他睨了她一眼,转身去翻另一道墙,翻回了裴家。
这件事后来,过了两三天,裴亦主动来沈清央班里找她。
她这两天安安静静,裴亦很难不怀疑小丫头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
毕竟那天看着,她就不像个白心芝麻丸。
沈清央被叫到班级外,面对裴亦的询问觉得莫名其妙:“你不是让我保守秘密吗?”
“所以?”
她伸手:“书还我。”
裴亦半信半疑:“你真的不会告状。”
沈清央耸耸肩:“不信算了。”
“信信信——”
他当然信,这小姑娘看起来心眼子比他多八百个,还总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
于是,裴亦买了一本新的英语词典还沈清央,用以补偿被他蹂躏的那本。
再后来,二人神奇地结了一点革命战友情,同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同头上有哥哥,莫名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超跑一路张扬地在夜色中行驶,推背感推得沈清央昏昏欲睡,四十多分钟后,车在西江路12号前停下。
沈清央被车钥匙戳醒,打着哈欠下车,春夜凉风拂面,把她的瞌睡彻底赶走,她清醒过来,抬头入目黑金做底的三字店名——梦京会。
裴亦喜欢这种看起来就很贵的餐厅。
不用花钱,沈清央乐得跟着吃好的,二人上了二楼临窗的包间,余光中粉壁黛瓦,餐厅环境格外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