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斯夺着她的目光,眉眼旭旭,几度欲言又止。
心热情泛,不敢多看。他垂眸抿着唇,解开腰间的香囊放到她面前,低声道:“送给你。”扯下名贵的玉佩,“也送给你。”取下别发的线夹,“这个也送给你。”又掏出一沓银票和装满金块的钱袋,“还有这个。”拽下心口的雪狼毛,“这个也给你。”戴在脖颈上的刻流云纹的镂雕紫玉石坠子,“这个也要送给你…”
不消多时,大大小小的东西在焦侃云的面前堆满了。她怔然盯着面前的小玩意,“侯爷在作甚?”怎么真像雪狼一样,不停给她叼东西。
虞斯面红耳赤,“我在…在说喜欢焦侃云啊。”不等她接话,他自己顿了顿,反应过来什么,“这些不是七夕要送你的礼物,只是现在忽然想送…”又反应过来什么,伸手将东西全都揽回来,只留下钱财,“太旧了,配不上你,等我送你新的。”
饶是焦侃云见惯了美男,见惯了撩拨手段,也从没见过这般,既热烈赤诚,又着意克制收敛,甚至带了几分好笑的,她的耳梢微微泛红,“侯爷,七夕还早。立秋在七夕之前,我要先在金玉堂说讲时应付过二殿下。”
“我帮你。”虞斯果断道:“帮你亦是帮我自己。”
的确,下册的第一讲事关他的情场声誉,更关乎问天的成败。
如今虞斯顺从圣上,答应出征,并向圣上献计祭祀,都还只是属于他们几人小范围的决策而已。百姓还不知道陛下要灭北阖,朝臣也都以为陛下是想借口灭绝杀道让北阖臣服,浑然不知他要做屠夫。
所以焦侃云必须让权贵、朝臣、百姓都从话本中明白,圣上在铺垫屠戮,而祭祀问天,就是他铺垫的手段。但她又不能点得太明白,否则让陛下窥见端倪,引火烧身。因此这个话本必须要是听起来符合圣意,细思却能抿出旁的东西的。
“虞斯是天命武将星,生来就是为陛下征战的。虞斯身负怪妖的嗜杀本性,是一个残暴的屠夫,需要饮血止渴。”
这是一个绝好的角度。陛下喜欢这个说法,既抹黑了虞斯,教他被朝臣孤立,又被迎合了征战之心,且有一种独控虞斯的满足感,十分乐见。
而为帝征战,嗜杀,残暴,屠夫。也是一个绝好的暗示。朝臣若能抿出要当屠夫的另有其人,领悟这是陛下的意图,就会于祭祀时冒死阻拦,扰乱问天。百姓也会在有智学子的带领下爆发:当他们傻?拿祭天这等国事愚弄他们?
届时问天失败,朝堂上也少有人会同意虞斯出征,百姓更会因陛下的好战残暴,议论纷纷,陛下若不想有人频繁起义,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但这个计划最大的纰漏就是楼庭柘。他非要查金玉堂,揭露隐笑的面皮,她怕第一讲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在机关塌上了,更怕众人知道隐笑即是焦侃云后,不再听堂,更不信她弄权之言,计划必然未施而败。
“话本讲的是你,你若不抓我,定会教他感到奇怪,也不能明面相帮,否则他更会猜出是我。”焦侃云沉吟,“对付你的那一套,他见识过了,不能再用,得另作他法。关键是我猜不到他要用什么手段。”
虞斯有些奇怪,“为何猜不到?你猜我就猜得到?”
焦侃云睨他一眼,“因为侯爷是将,行事多半按照兵法。但二殿下擅长奇门诡道,金玉堂的密道遁甲,他若有机会在屋里转上一圈,必然看一眼就晓得关窍何在,我很难抵挡。再说了,侯爷拿香灰找我,我不也没猜到么?”
“这样,我让手下佯装抓你,实则扰乱。”虞斯抱臂,“你安心讲完,我去找他聊天拖延。”
焦侃云一怔,“是个法子。只是我需要小一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你们聊什么?”
虞斯笑,“聊你。”
焦侃云狭眸,“聊我什么?”
虞斯有点心虚,“你别管。反正他感兴趣,很有的聊。”
焦侃云顷刻抿出他不怀好意,“不许告诉任何人,我们出去过七夕。”她怕的不是楼庭柘告诉她爹,她怕的是两个人在厢房打起来。这和挑事有什么区别?
虞斯却掀唇一讥,“我才不会告诉他,这是我俩的秘密,告诉他,万一差人来打扰我们怎么办?”
“那你们聊什么?”焦侃云思索一阵,不得其解,“你莫要胡乱编造我们的关系。”
“你不是要在话本里写我的心仪之人吗?怎么算胡乱?”虞斯故作失落,“你不打算用我上次写的话本底稿?”
“侯爷明知故问。”那描述就差把“焦侃云”三个字钉死在上面了,“我只会杜撰事迹,绝不会用文字描摹女子的画像,把我自己给套进去。还请侯爷死了这条心吧。”
虞斯伸出手,比了四根手指,促狭道:“好啊,那你弥补我之事还没完。你写我翻墙入院,窃玉偷香是一件;写我滥杀无辜,排除异己是一件;写我戴孝□□,爱上青楼是一件;写我招蜂引蝶,始乱终弃又是一件。旁的什么致使我辗转落泪,挑灯夜读的,我就不跟你算了,这四件事,你说吧。”
焦侃云立刻虚心地坐端正,“牵手,七夕,还有,我不是唤了侯爷朝琅了吗?不能抵消三件?”
虞斯清了清嗓子,“不能,至多抵消两件。”
“倘若我多唤两声呢?”焦侃云正经地同他讨价还价,“唤得百转千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