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子依旧点头,“也有。”
焦侃云不猜了,她应该拿回主动权,“其他事我问心无愧。倒是你,没有立刻杀我,像是怕之后对你的主子有愧。”
蝎子点头承认,“我在权衡,杀了你,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焦侃云思忖须臾,大概明白过来,心中便有了些把握,“你是楼庭柘的暗手,理应知道他的手段作风,这么多年,他都没杀我,你说我活着对他来说,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蝎子抬手,“不一样,旁观者清,他为情所困。”
焦侃云深思熟虑后才发出一声冷笑,“可笑。”
蝎子蹙眉,不悦地看向她,“可笑什么?”
“可笑有人会觉得楼庭柘为情所困。”焦侃云低声道:“也是,恐怕像你们这样潜伏在暗处的刽子手,只能帮他杀人越货,不能为他出谋划策,所以只要他不杀人,你们就觉得他是被什么困住了。”
蝎子将细钩抵住她的咽喉,“你在说我没脑子?”
焦侃云抬眸看向他,动之以情,“我在说你只懂杀人,不懂谋情。他为何留我的命,我比你清楚。死很容易,难的是活着,他若是为情所困,太子和他之间,死的是哪个?
“他喜欢我不假,可还没到昏聩的地步,更别说这个世上,有些失误、失算、失败,就是自己棋差一着,不必都归咎于情爱昏聩,怪到对方头上。况且,就算情爱昏聩,那也是自己的问题,更怪不得我。
“你以为他被困住了,实则他清醒至极,他远比你这个只懂杀人的刽子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因此,他知道何时该舍弃利益,何时该博取情意,他的心甘情愿,也是为了博取情爱之利。我只是不喜欢他,不是不欣赏他。
“反倒是你,对自己的主子没有半点信心吗?我活着,他就坐不稳东宫之位了?就登不上皇位了?就要色令智昏当昏君了?他要当皇帝,得有容纳天下千千万万人之心,你如今却自作主张,让他连一个辅官都容不下?如此没有眼界格局的手下,让楼庭柘知道了,究竟是你该死,还是我该死?”
她哪里知道楼庭柘的想法,连蒙带猜,真假掺半,带着质问和叱责的语气,一口气说完,蝎子看她的眼神已有几分犹豫。
但手依旧放在她的脖颈处,没有挪开。
金玉堂内已乱作一团。
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玉屏后,劫走了隐笑。
消息传到楼庭柘的厢房,虞斯神色一变,但见楼庭柘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定是他手下的人,此刻顾不得其他了,虞斯径直问他,“带去哪了?”
楼庭柘对他的神情感到疑惑,把玩折扇的手一顿,“你这是要抢人,还是要护人?”
正此时,阿离冲了进来,急忙禀报,“侯爷,是从三四丈高的密道潜进来的!可那人怎么知道密道出口在哪?”
楼庭柘蹙眉,睨他一眼,“我猜的。”他见虞斯既惊又怒,显然是没想到会有这种手段得逞,一顿,“你说清楚!”
虞斯便与他挑明:“焦侃云被带去哪了?!”
楼庭柘顿时惊惧慌乱,他知道蝎子的手段,也知道自己挂了满室的焦侃云的画像,他肯定能认出她,他怕的是,亡命之徒的自作主张,随即唤重明,“我带一队人回澈园,你带人去蝎子的竹园,掘地三尺也要把焦侃云给我找出来!”
重明应是抽身,又被楼庭柘拉住,“无论什么境况,都给我保她分毫无伤!分毫!她要是因你轻举妄动处置不善受伤吃苦,我把你扒了!”说完他松开重明的衣襟,翻窗跃出,一眼相中一匹汗血,银线勾扯住马缰,不知道牵了谁的,骑上便风驰电掣。
黑鱼附和着远去的红雨长嘶,虞斯也已从三楼纵身跃下,朝澈园狂奔而去,军差闻风而动,暗自跟随。
此刻的机关塌上,焦侃云仍在周旋,只不过换了语气,肃了肃容色,晓之以理:
“你也可以杀了我,可如今你知晓隐笑的身份,那么必然知道我在金玉堂说书是朝堂权利相争的手段,不怕告诉你,一直站在我的背后为我撑腰的,是圣上。要我把你家主子手底下的贪官都收拾了,也是圣上的意思,此乃制衡之道。你要报仇,找我没用,一个隐笑死了,还有千千万万个隐笑……难道你敢弑君?
“其次,你说我入澈园搅弄天机院,剪除楼庭柘的羽翼,是仇,是诓骗。我承认,但你恐怕还不知道,我为何会入澈园?因为从太子案的多重线索上来看,你家主子十分可疑。现在朝臣都怀疑是二皇子党争弑兄,联络绝杀道,但我入澈园一遭,并没有找到罪证,可是帮你家主子洗清了不少嫌疑。从结果上来看,你不仅不应该恨我,还应该谢我。
“总之,无论是从情的角度,还是从理的角度,你都不应该杀我。”
蝎子一哂,“很好,你的花言巧语,成功地让我把想杀你的心,变成了想折磨你。”他的手放在了机关塌的开关之处,此刻睥睨着她,冷意丛生,“既然你不能死,而我的账也不能不算,那便替人受过,两清。”
焦侃云顿时绷紧了神经,咬住泛白的唇,流露出恐惧的神色,“等…等等!我还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