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很想看到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吧?在发现我确实是个不为美色所动之人后,想用这种事关生死的游戏来令我惶恐害怕,然后在心底畅意地笑话虞斯的眼光低廉粗陋。发现我毫不犹豫地选择拿表哥的命献祭,完全没有一点徇私,你就换了个游戏,想逼我亲手送我表哥上路,看我懊悔不已,愧疚自责。
“这些狭隘心思真是好猜,王子为何要处处寻求胜过虞斯一筹的快感?当然是因为嫉妒虞斯,那王子又为何会嫉妒?没有比恐惧更恰当的原因了。
“实则,我是个很为美色所动的人,尤其是虞斯,他长得就很让人馋,我这么说,你很不屑吧?不必不屑,你只是来晚了,恰好赶上我相了数十位郎君,五感麻痹,否则你着意模仿虞斯的姿容,确实会令我好奇动容。但是撇开这些,王子你本人么……完全不符合我的胃口。”
焦侃云一口气说完,不管顾多罗想要活吃了她的面貌,微微倾身,抬起一根手指在他的掌心点选着,最后停滞在红色的药丸前,并不拿,观察着多罗的神色,刚被动摇过心神的男人只是勾着一抹森寒的冷笑,如毒蛇般紧盯她,她的手指又挪移到黑色的药丸,多罗也不过是笑意更深了些。
此人心智果然坚顽,她从头到尾把人奚落通贬了一顿,也不能令他将心思外显,她看不出他对待两颗药丸的神态差别,遂收回手。
多罗微微眯眸,笑道:“怎么了?大言不惭说了一堆挑衅我的话,想逼我露出破绽,结果没有得逞,于是不敢选?倒也是,你再如何也只是个扛不了人命的文官,尤其还是这般护佑你的亲人的性命。任其毒发身亡,确实要比亲手喂一颗毒药送他去死的罪恶感少得多……哪怕这个几率只是五成,你也不敢赌。”
“王子不必也来激我。”焦侃云在心底算着时辰,继续挑惹他对虞斯的怒火和惧意,“我只是好奇,若表哥真的死了,我惊惧哭泣,会不会令你更害怕虞斯的报复?不知道王子今日为他设下的陷阱,有几成把握置他于死地呢?”
多罗的脸色略阴沉,“你和虞斯承办太子案,又以‘绝杀道谋刺太子’结案,应该晓得有一位神秘人,给了绝杀道一笔巨款。这人看似买了太子的命,实则也买下了整个绝杀道的命,每个长老都贪得无厌,想要独吞,绝杀道内部自然会因分赃不均,内乱频出。神秘人一招二桃杀三士,轻易瓦解了绝杀道,教人惊叹。
“幸而我猜到辛帝会趁机撕毁盟约,攻我北阖,便劝父王先手将内乱不休的绝杀道剿灭,而我偷偷以金蝉脱壳之计,将其控制在自己手中,保住了绝杀道的一批顶尖高手。你知道我要这批高手做什么吗?”
焦侃云指了指湖边,“埋伏?所以,今夜杀掉虞斯,他们很有把握了?看来是高出五成,比我替表哥择出一条生路的几率要高许多啊。”
多罗一哂,“没错。你从华鬘楼被带走,虞斯要找你,只能分散兵力四处搜寻,我的人暗中周旋拖延,唯独为他一人指明道路,他救你心切,便只能单枪匹马赶来。你害怕吗?”
“我很害怕。”焦侃云风轻云淡道:“但他是死是活,我左右不了。我只知道,你要与我做交易,我暂且安全。”
多罗再次将手一摊,摆出药丸,笑叹:“可你表哥看上去已经不太安全了。”
焦侃云再度抬手在两颗药丸之间点选,掌心已覆上一层薄汗,她故作激怒的试探告诉她,极大的可能,这两颗都是毒药。
多罗拿出这两颗药,初次提出的游戏是让她杀虞斯,以多罗对虞斯的恨意,必然不会让虞斯有活命机会。多罗骗她,只是想让她误以为可以赌那五成的几率,换回表哥的命,可她不上当,多罗就有了戏弄她的想法,想看到她慌乱懊悔的神情,好从心底鄙夷虞斯,获得尖狭快感。
怒意之下的多罗,无论看到她选哪一个,都是一派森冷且胜券在握的表情。心智颇坚,不为所动也好,两颗都是毒药也罢,没时间了,焦侃云必须选了。
她压下冗杂的思绪,果断地拿了一颗红色的药丸,多罗的笑意霎时溢出眼眸,下一瞬,她却诡魅一笑,迅速将药丸送入自己口中,然后借着手边酒水吞服而下。
多罗震惊地凝住她的双眸。
“怎么样?我吃的是毒药,还是解药?”话音刚落,焦侃云只觉身体传来难以抑制的麻沸感,紧接着,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她笑道:“看来是毒药。既然如此,解药,自然就是我替我表哥所选,请王子按规矩,立刻给我表哥服用解药,我们才好继续谈说交易。”
多罗一时恍惚,他完全想不到焦侃云会这么做,确实,他手中这两颗都是毒药,但摆在明面上说出来的,是一颗解药,一颗毒药,而焦侃云这么做,无疑是逼他给阮祁方解毒,“你就不怕你和你表哥一起交代在这?”
“我不会交代在这。这都归功于王子要与我谈的交易,以及,让我发现王子对虞斯的恐惧,你的恐惧,会让你在确认虞斯死透之前,不敢动我分毫。”
焦侃云的嘴角再度渗出一缕血线,勾唇道:“虽然我完全不知道虞斯在北阖杀得有多疯,他也因为害怕我畏惧他,从不向我提起他的阴暗面貌,但从那位少年将军和你的表现来看,我已经猜到了,那是多可怖的面貌,王子,我相信你对虞斯的畏惧,会让你在尘埃落定前留住我的命……或者说,我相信虞斯,绝不会让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