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彩模仿着楼庭柘虚弱而渗人的语气:“让她亲自来。”
焦侃云蹙眉,“没空…”实则是心虚,她没想到昨夜的打击这么大,楼庭柘身强体健到大冬天也不好好穿衣服的人居然会高烧吐血,“让他好生休息吧,别折腾我了。”
画彩立即冷笑了一下,依旧是模仿着楼庭柘的语气,明显是猜到她的回答:“那我亲自去。”
焦侃云叹了口气,躺倒在摇椅中摆手说:“过几日吧,他不是生病吗?让他歇息歇息,我怕他看到我,听完我说的那些不爱听的话,要被我气得病得更重。”感情无法强求,哪怕她只是说一些事实,也是徒增刺激。
画彩无奈道:“气不气不知道,二殿下听见奴婢是来还东西的,瞧着确实很难过…”
焦侃云心烦意乱,合眸问她,“你隔着帐帘,怎么看出来的?”
画彩轻声道:“二殿下在说‘她若不来就是拿造假之物糊弄’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二殿下哭了。”仿佛是知道自己这个想见她的理由有多荒谬和卑微。
焦侃云揉揉眉心,想到虞斯说等他几日,她也不知要等在哪一日,若是因为去找楼庭柘而错过了,虞斯才是真的要哭,便叹道:“我真是一日都不得休息……帮我备马,等见过父亲,晚一些我就去。”
第78章 你不要自甘下贱。
于永益院见过父母,焦侃云留下来用午膳,二老担忧她昨日际遇,多关怀了几句。焦昌鹤猜到挟持她的人正是多罗,如今他们拿焦侃云设陷一刺忠勇侯败露,即可告知圣上,多罗入京之事,急调兵马加强巡逻搜查,列军威慑,以防再有动作。
待焦昌鹤走后,阮慈终于寻着机会,好生关心了一番焦侃云的心意,那日在国公府,她的种种神情,根本瞒不住亲娘。
焦侃云不知阮慈的态度,模棱两可地说,“我与忠勇侯确实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朝堂上对他的诸般畏惧揣测,都是圣上操控他的手段,他不是传闻中那种嗜杀成性的人,不是贪官污吏,也不是纵情滥欲的淫邪之辈,他有自己的信仰和守护,既赤诚又清白。”
阮慈感到疑惑,“那你爹为何……”
“阿爹知道圣上着意操纵他,认为他的处境危险,性命易折,担心我受连累。也是忌惮他在北阖的名声,怕他将来难以自控,失手杀我。实则,前者忧虑实无必要,忠勇侯是个聪慧善谋之人,他能活得很好,哪怕深陷绝望危境,也能寻得世间微妙意趣迅速重建心态,找到转机。后者忧虑更是无稽之谈……忠勇侯杀人的手段确实凶狠,可他从未滥杀无辜,他总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才去行事的。”
阮慈支颐打量她,笑道:“我看你不像在维护好友,倒像是在维护情郎……我会在你爹面前,为你的情郎美言几句的。”她想了想,着意透露,“我虽不了解忠勇侯,却还能不了解你吗?我自然是相信绰绰的眼光。自你出生后,你爹行事便谨慎惯了,但若是你拿出同我交心这般的剖白之言撼动他的‘谨慎’,让他看到你的勇气与决心,我想,他会给忠勇侯一个机会。”
走出永益院,已至未时。焦侃云要去澈园,逃不掉侍卫的守护,一行人浩浩荡荡,寸步不离,最后还是澈园的陆管事以二殿下之令为由,将所有侍卫拦在府外,独放了焦侃云入园。
焦侃云反倒不自在,她本想在澈园府前露面,将东西交予管事就走,结果一句话都插不上,人已经被哄到了东厢。
自廊道穿来时,就有无数太医匆忙奔走,挥汗如雨,一入院落,更是人满为患,无处下脚,以帝王和贵妃对楼庭柘的宠爱,说是搬来了整个太医院都不为过,煎药者众,数不胜数的药罐中有冒不完的泡,剧烈的、苦涩的窒息感溢不出东厢,抓得焦侃云透不过气。
焦侃云低声问管家,“不是要封锁消息吗?怎么这么多人?若是他重病的消息传出去,难保不会有人趁机对他动不轨之心。”
管家轻回:“画彩姑娘来过一趟后,二殿下就说…不必封锁了,无所谓了。”
焦侃云打量满院的太医,“这些人都可靠吗?”
管家道:“陛下和娘娘发过话的。”
焦侃云看向紧闭的卧室门,并无人影晃动,“里面无人侍候?”
管家摇头叹道,“二殿下不让人进,太医亦不得法,连请脉都做不到,门倒是没有关紧,可殿下不发话,谁也不敢硬闯,只好按照昨夜症状先煎些药备着。殿下说姑娘若来了告知他,旁的一律不许扰他。请姑娘劝一劝吧。”
“我对你家殿下,说话向来难听,怎么劝……”焦侃云转头看去,太医们各个面如死灰,泪眼惨然,她略微出神地想着,倘若太医交不了差,贵妃会如何,倘若楼庭柘真的因此落下顽疾,辛帝会如何……吐血,放在楼庭柘身上是多么陌生的词,“烦请你择两名太医和侍从跟着我一起进去。”
管家面露难色,犹豫一瞬后仍是照做。可当焦侃云推开那扇门时,血腥味扑鼻而来,太医与侍从皆惊惶难抑,“殿下这是又吐血了?”他们的仕途堪忧,性命更是比楼庭柘还要垂危。
楼庭柘森冷低沉的声音自深处帐帘后传来,“赐死。”
指的是违令踏入房门的人。焦侃云心底一骇,他素来阴狠,不把人命当回事,但暴戾至此,让她瞧见,仍是忍不住生出恶气,兀自压下,轻缓道:“瞧着挺神气的,还需要我专程带着太医和侍从来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