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与辛帝所想暗合,他们都以为,此举会是多罗的底牌之一,因为一旦揭穿了思晏,便会连带着将虞斯的罪名也牵扯出来。那分明是求和不成功之后应该施行的挑拨计划才对,这么早摆出来,多罗要如何收场?他到底还想不想求和了?
虞斯撩起眼帘,淡淡地蔑视着索尔,后者只觉一股杀气锁喉,浑身一颤,蜷回那根不敬地戳指于人的手指,虞斯这才收回视线,说道:“阁下称自己解身从良,跟随王子多年,想必离开绝杀道也许久了吧。
“思晏与我在狼漠镇相识之际身形纤弱,面黄肌瘦,与如今的面貌大不相同,若换作乌药大师来认,恐怕都要交谈多时,细察骨相,才敢确定,怎么阁下只是藏身于阴暗之地远远地窥视了一会,就能分辨?言之凿凿,不知是受了何人指使,要如此污蔑?目的……是知我在辛朝朝堂恶名昭昭,借诸臣猜忌之势,好陷我于不忠不义之地吗?”
他这段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先发于人,殿中诸臣确实已经顺着多罗与索尔的思路,开始揣测与绝杀道刺客义结金兰的虞斯是何居心了,闻此一言,皆嘶声沉默,再观局势。
“侯爷误会。小王只是想说,倘若思晏姑娘当真隶属绝杀道,当然要一并处死才好,绝不能让一个绝杀道人苟活于世,成为辛北交好的威胁。”多罗笑道:“但侯爷所言也提点了小王。
“侯爷早与思晏姑娘相识,在思晏姑娘恢复王府庶女身份后,更是迫不及待地与其结拜,收作义妹,强硬地护在羽翼之下,寿王府势颓,与其使一个不知命数几何且几乎从未露于人前的庶女待在府中待嫁或等死,不如交予侯爷,从此不论是姓楼,还是姓虞,两府共护一女,既能为思晏姑娘谋个好前程,也能与侯爷结好……因此,侯爷以一见如故为借口,轻易就将思晏放在了身边。”
多罗的视线扫过众人,最终朝辛帝俯首,恭顺且诚恳地道:
“倘若思晏姑娘当真来自绝杀道,虞侯是否知晓这一切呢?陛下焉知,这一切不是虞侯的阴谋?借妹妹与绝杀道之间的关系,杀害太子,祸乱朝纲,挑拨北阖与大辛,待陛下恼怒,认为是北阖杀了太子时,便会再次交予他兵符,勒令其出战北阖,如今他一战北阖,名声在外,必然在军中极有威望,届时虞侯重握兵权,岂不方便行谋反之事?”
座下哗然一片,虞斯先发制人,多罗却顺势而为,竟然直言挑明了自己欲挑拨是非的居心,堂而皇之地在挑拨帝王和虞斯的关系。
焦侃云蹙眉,十足担忧。虽然帝王知道一切不可能是虞斯的谋划,因为这一切是辛帝自己谋划的,可辛帝确实也一直因虞斯功高盖主而愁苦,多罗并不在意将自己挑拨的居心摆在明面上,他只想煽动这一点。也知道帝王敏感多疑,极好煽动。
与此同时,多罗把辛帝拿捏虞斯的那套做法摆到了明面上,原本,只要辛帝对外确定了思晏是杀人凶手,那么虞斯作为兄长,就要出兵攻打北阖,自证清白。
多罗却反过来利用了这一点,给了辛帝一个不能出兵的理由,现在,只要确定了思晏就是杀人凶手,那么虞斯拿兵符、行谋反的意图便跑不了,诸臣听从之,都会劝辛帝勿用其心可诛之辈,辛帝也就需要装作“不敢”借虞斯出兵打北阖。
好一招借势而为,笑里藏刀。
面对索尔的指认,思晏深知自己不能一直让虞斯替答,必须正面回应,她的骨子里有对绝杀道中人的恐惧,可她也知道,若自己被坐实身份,虞斯的境况将会更加危急。
她一笑,竟迎上了索尔的目光,轻蔑地道:“一派胡言。哪里来的腌臜鼠辈,本小姐根本不认识你。”
第86章 她争气。
多罗步步紧逼,让辛帝和诸臣心生不悦,劳使宴本该由大辛主导,岂该他北阖小王大肆发挥。此时不嚣张,更待何时?思晏自称本小姐,又一句腌臜鼠辈痛贬使臣,她年纪小,口无遮拦,不仅不会令辛帝不悦,反倒给殿上诸臣出了一口恶气。
不等索尔作出反应,思晏抬高声量,继续说道:“民女恭恭敬敬地跪在这里,是敬畏我大辛朝的天子……而不是在朝北阖伏低姿态做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世间之大无奇不有,面貌相似甚至相同之人何其多,使臣空口无凭,只说自己凭一张脸就能确认我是你认识的那位故人,未免把人都当傻子,是何等居心叵测?
“正如兄长所言,满朝皆知忠勇侯杀退北阖,是千年都不可多得的武材,别说北阖忌惮,四海八荒无不闻其神威,等着看他的下场。北阖若不能除掉,就会选择打压,以我为介,使其遭到猜忌,难得重用,穷困潦倒,正是一条阳谋毒计。索尔使者跟随王子千里迢迢来到大辛,就是为了离间天子和忠勇侯之间的君臣之义吗?那么你可就白来一趟了,本小姐今日敢入殿接受盘问,就是无惧于任何人的利用。
“至于王子明里暗里指出忠勇侯非要与我义结金兰十足奇怪……我两人在北境相识,朝夕相处,他传我枪法,亦师亦友,对我恩重如山,我恢复王府小姐身份后与他结拜有何奇怪?我被樊京议论成王府拿来攀附侯爷的通婚手段,忠勇侯为破谣言与我结拜又有何奇怪?是王子只通中原汉话,不通中原人骨子里的义气,还是王子明知索尔在颠倒是非,仍要借势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