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先生至少年轻好看些,外头一些先生,四五十岁的,拉着个脸,长着白胡须,还动不动要拿戒尺打人的。”
霞儿将信将疑,最后又做了一次争取,“那爹爹能让他少布置点作业吗?”
张仁想到霞儿那一笔狗爬字,坚决地摇摇头。
霞儿很失望地离开了。
张仁仍旧在书房里理账,账都是下面各家店铺送来的账本,他要再理上一遍,以免有人做两面账,贪他的钱,折他的货,这都是他多年以来做熟了的事。
书房外蝉鸣阵阵,张仁慢慢会完账,伸了个懒腰,看这天时,差不多到了孩子们下学的时辰。
张府的学堂是原先的一处客院改来的,客院的卧房连同厅堂一起打通做成学堂,原本的厢房改做书房,里头也有屏风竹榻,是给西席先生小憩之用,院中有一株很大的桂花树,课间休息的时候,孩子们就时常在树下玩闹。
只要进了学堂,院门就不给打开的,要到傍晚下学才会开院门,张仁到的时候,院门外已经有个慈祥的身影在等待了。
在张仁眼里,大昊天就是个慈和老人的形象,他大步上前,笑脸相迎道:“前辈还是怎么准时,如今一天热过一天,前辈还往来接送彩儿,实在辛苦啊。”
他这仍然是话里有话,想让老人心疼彩儿大热天来回上下学,倘若有一次两次彩儿留下来居住,那时间长了,这里也就成了彩儿第二个家,女儿还是他的。
但大昊天虽然不理解,可就是不接他这话茬,至于什么天热不天热的,彩儿和他学习各种术法,玉骨冰肌自生凉意。再不然,他直接把这小界笼罩入他灵气覆盖范围,调整寒暑就是,怎么可能热到孩子?
张仁见他不理,又旁敲侧击,很是心机,“对了前辈,村里附近水源多,想必蚊虫也很多吧?前辈可备了艾草薄荷药膏等物?要是没有备的话,我府里还有一些,给前辈送来。”
大昊天还是不理他。
张仁叹息,这老人实在太孤僻了,彩儿这样活泼可爱的孩子,跟着这样的老人过活,他实在难过。
他倒是不知道,最近彩儿开发了新游戏,每天晚上都在大昊天的体内宇宙遨游,玩一折一折的游戏。她在这方宇宙无数小界里得天独厚,顺风顺水,想玩什么玩什么,扮公主都扮腻了,这可比霞儿星儿和杨戬摘几朵小花扮公主有意思多了。
霞儿还很心疼彩儿这个老二呢,总是想拉着彩儿玩游戏,连最喜欢的公主角色都愿意让给她。
距离下学时间不远,大昊天能透过门看透学堂里面,这会儿是写作业的时间,霞儿写一个字就磨半盏茶的墨,不知道还以为她的墨水比别人容易干些,星儿和杨戬都是老实孩子,很用功,埋头努力写着。
彩儿嘛……她用了障眼法,正施着他前段时日编出来的自动抄写术来应付作业。
大昊天一瞬间感觉心口毛茸茸的,鼻子发痒,整个人像一汪水要化掉了。
今日的作业不算多,除了霞儿又要拖堂之外,先出来的是彩儿,然后是星儿,杨戬牵着小狗也出了学堂,彩儿一看到两个爹爹都站在门口,顿时喜笑颜开,一头扎进大昊天的怀里。
张仁脸上笑容微微凝滞,好在星儿很孝顺,也扑了过去,张仁一把把她抱起来,举得高高的。
大昊天瞥他一眼,什么东西。
他立刻把彩儿举得更高,张仁身高不及他,要是踮着脚举怕摔了孩子,只能悻悻地收手,结束这场男人之间的对决。
杨戬背着小书包牵着小细狗,朝着不远的家中走去,其实就在一个府邸里,要不了几步路,杨戬经过老桃树的时候,在树下乘了会儿凉,离着那把插在树边的三尖两刃刀只有一点点距离。
却毫无察觉。
小细狗绕着三尖两刃刀转圈,杨戬也没注意它,这个季节已经有蝴蝶了,他在树下抓蝴蝶,抓了又放,放了又抓。直到玩累了,再次背起书包,绕着被封印的三尖两刃刀,牵起了小细狗。
入夜,张仁还在为了傍晚的事耿耿于怀,和王二妮嘀咕道:“夫人,你说前辈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一个孤寡老人,来咱们府里住着,有人给养老还不好吗?非要天天带着彩儿来回奔波,这马上就六月了,彩儿多大一点点啊!”
王二妮摇摇头,“前辈有神通法力,甚至不是像我这样来回飞,县城和桃源村那点距离,他带着彩儿眨眼的工夫就到。”
张仁还是不高兴,“彩儿是我们的孩子,前辈又不收她为徒,也不定个正经名分,连干爹义父都不算……”
王二妮蹭了蹭他的颈窝,这一点小小的脆弱立刻让张仁紧张起来,他下意识地拢住了王二妮的肩膀,“怎么了,是我说错了话吗?夫人你别难过,我知道彩儿是前辈救下的,你不高兴,我以后不说了。”
王二妮闷闷地道:“是我那时候,不小心丢下了她。”
张仁抱紧了王二妮,“夫人,你别难过,我不说了,再也不说了,这是前辈的恩情。夫人活着,彩儿活着,我们一家都好好的在一块儿,就足够了。”
王二妮想起那天面对於菟文明,面对广寒星时,那一场毫不犹豫的自爆。她那时候,并不知道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可就算她知道呢?她对彩儿愧疚,是因为知道,这孩子是注定会被她舍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