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爱情(61)
她尚且还没来得及换上消毒过的外科医用外套,已经被人家母亲当场拦在门外。
女人的脸看上去凶神恶煞般,出言就是一顿底层人常来的问候和羞辱。
似是不从她身上扒一层皮就誓不罢休。
“臭女人,你怎么还有脸来的?”
她两手插着粗壮的腰身:“还嫌害我老公害得不够惨?”
她动手的丈夫在看守所,而她,不曾想过他被审讯的理由,却一味地将丈夫进去的责任推在温宁一人身上。
可温宁的丈夫,此时已经变成了骨灰,埋在土里。
无奈之下,温宁尽可能不惹对面的人,避免女人的情绪波动过大,“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女儿的情况。”
中年妇女叫骂了一声,又手脚并用地直接迎上来,如果不是温宁有意躲闪,她也差点被眼前人推搡倒地:“用不着您瞎好心!我女儿今天躺在病床上,还不是你那少年亡的男人害得!?”
她想起警方对她到来前的友情提醒,说他们这样的人很容易情绪暴躁,动不动暴跳如雷,女孩如今还躺在床上,她本就问不出什么结果。
可温宁还是想试一试,毕竟,这也算一个切入点,总比直接去找周寅初来得要强。
且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和对于周寅初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并不认为周寅初会好心到帮她解决李远哲遗留下来的问题,更别提为了另一个男人身上所受到的冤屈着想了。
所以,她还是决定先来医院走一圈。
尽管自己并不受这家人欢迎,哪怕他们家二女儿醒来,站在自家人同一侧的可能性更大,但温宁仍然愿意执着地一试。
她总是愿意相信人性的善在某种程度上一定是大于恶的。
而她虽然没有如愿看见苏醒的少女,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在护士长了解了案件的始末以后,还是表示,等女孩儿醒来以后,愿意第一时间通知她。
可见,人们也总是有同理心的。
温宁湿润的睫毛微颤:“那就麻烦你们了。”
护士长说了声“别客气”,就有条不紊地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可那肇事者的妻子却没有适可而止,见到自己后情绪更为激动,要不是她的大女儿就在她身边拉扯了一把,怕是今天她压根儿不打算不向自己兴师问罪。
又过了一阵子,女人吵吵嚷嚷着“不治了”,要带她躺在病床上的二女儿回家,她身旁的大女儿几番劝阻,说是用自己发廊店挣来的钱,她也不见得有所收敛。
而是在医院的长廊里,毫不客气地大骂着自己大女儿的“没有良心”。
“都白养你了,以前不拿钱给你弟弟买奶粉,也不来孝敬你亲爹,现在可倒好了,给你那个赔钱货妹妹治病……”
无时无刻怀抱着手中的儿子,生怕磕着碰着,别提有多金贵了。
“妈,你快别说了。”
那户人家的大女儿听到那些习以为常的话只是扯了扯母亲的衣角,仿佛不是因为母亲说出这番话而有意制止,而只是因为这里是在医院。
她的母亲又啐了一口,动静大到很难不怀疑是故意制造给自己听的。
而她那个在发廊店打工看上去头发颜色有几分非主流的大女儿朝自己无意地看了一眼,那无力的眼神似乎无言地在说,赶紧走吧。
温宁静静地将花放在病房外的过道上,终于明白等女孩醒来,重新阐述这件事的始末的可能也变得微乎其微。
这一证人还在昏迷,作为她家庭的受害者,但也从不代表她会为自己的丈夫发声吧。
而自己这么做,又怎么不算是令别人家的小孩左右为难呢。
人在扮演了母亲这一角色以后,总是很容易去体谅别人家的小孩,无论是这家辛苦挣钱养家的大女儿,亦或是在父权之下倒在重症监护室的二女儿,温宁没有办法不去理解她们的难处。
不止她陷入巨大的悲痛里,又或者,不少的世人由于这原生家庭,也在拼了命地挣扎、逃脱,却又被困厄其中。
眼下,周寅初变成了解决这件事的不二之选。
只要能解她的燃眉之急,饮鸩止渴又如何,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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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去广州的机票,要经济舱,越快越好。”
半个小时后,年轻果断的女人出现在机场大厅里,她对着排队窗口的工作人员如是说也。
抵靠在登机台的行李箱很轻,很明显没有超过经济舱规定的20kg行李额。
温宁环顾四周,现代化的机场灯火通明,她看着来往的旅客、出差的行人,自己再度陷入群体性的盲流之中。她的胸口小幅度地喘着气。
温宁在决定去找周寅初这件事情上没有多余的迟疑。
一条路走不通,便刻不容缓地走另外一条。
而与此同时,她不得不把店里的重压放在小洋一个人肩上,对此,小洋毫无怨言。
通话中。
她依旧小心翼翼地回避着自己的行踪,只说是要出去一阵子,也没说具体去哪里。
倒不是出于对小洋的不信任,而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她这个年过三旬的女人竟然还是会为这样的行程与目的地感到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