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天南星(153)
“你听说过哪个疯子要脸的?”
命都不要了,要脸有个屁用!
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可眼下为了心上人,素不对盘的太子与齐参将竟不约而同收敛了剑拔弩张的气势,还算和谐地坐在一起商讨营救南星的计划。
此时此刻,倘若南星在场,一定会被这堪称铁树开花般的旷世奇景感动得热泪盈眶。
夜袭敌营,说起来容易,却是分分钟能要人命,大燕这厢筹划得如火如荼,南星那边也在绞尽脑汁思考着自己的逃跑大计。
近几日来,虽然得了乞木王的特别恩准,南星可以自由进出营帐,然而权限也仅限于此。乞木侍卫依旧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戒卫森严,单凭他手无缚鸡之力的三脚猫功夫,想要就此逃出去,简直痴人说梦!
时间一晃,又到了晚上。草原浓厚的夜色弥漫开来,不一会儿,便天昏地暗黑成了一片。
乌尼赖在南星帐中不肯走,小心翼翼地打磨着一把短弯刀,他见南星一脸纠结地推开面前的羊肉汤,关切地说道:“要不然……明天我让伙房去采些野菜,就照着你说的法子做,做到你满意为止。”
南星正一门心思琢磨逃跑的事,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
“不麻烦的,”乌尼坚持道:“再说你这不是吃不惯牛羊肉么。”
听到“牛羊”二字,南星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战,说道:“我不过是个阶下囚而已,能填饱肚子就谢天谢地了,用不着你们大动干戈。”
“你不是阶下囚!”乌尼连忙道:“连父王都发话,你是我们乞木尊贵的客人!”
“是吗?”南星掀起眼皮道:“既然如此,你们尊贵的客人想启程返回大燕了,劳烦二王子帮忙安排一下。”
乌尼的眸光黯了黯,“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
“也行,”南星继续道:“那你答应我,乞木宣布停战,恢复与我大燕友好邦交。”
乌尼自知理亏地埋下头,低声道:“抱歉,这事……我做不了主。”
南星冷笑一声,“那你又何必把话说满,出尔反尔。”
乌尼的神情尽显落寞,“我知道……这次战争皆因乞木而起,一切都是乞木的错,为你和你的同胞带来了痛苦,我很抱歉。”
营帐内灯光昏暗,衬得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分外无辜,南星看着那副既自责又委屈的模样,无可救药地泛起一阵心酸。
这些天以来,他被困乞木,满腔怨气无处发泄,便尽数迁怒至乌尼身上。可是仔细想想,乞木发兵又不是他的主意,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全部怪罪到他头上,也实在不太厚道。
“算了,”南星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事不是你做主,怪你也没用。”
乌尼诚恳道:“南星,我一定会想办法劝说父王退兵的。”
南星心中一阵苦笑——他爹若是那么容易被说通,想必当初也不会一意孤行地起兵进犯了。若说起来,乞木王也是个狠角色,明明都病成那样,有一天没一天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油尽灯枯见阎王了,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不好吗?再不济就学学人家大燕皇帝,修仙问道,作践的都是自己,也碍不着别人的事,不至于劳心劳力四处杀伐征战,搅和的全天下都不得安宁。
“那自然再好不过。”南星看了一眼帐外,“天色不早了,明日我还要起早为你父王看病,二王子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乌尼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将手上的弯刀递给南星道:“这个……送给你。”
南星有些诧异地接了过来,只见那把刀做工极其精致,被主人刻上了繁复美丽的花纹,小心翼翼打磨之后,闪着清幽的光。
他不解地问道:“好端端的,你送我刀做什么?”
乌尼有些害羞地抓了抓脑袋道:“这是我用最好的钢锻成的,送给你作礼物。”
南星听闻,哭笑不得道:“弯刀不是你们乞木的武器么?你送给我是指望我拿他捅人不成?”
乌尼憨厚地笑了笑,“就是个心意罢了,我没想那么多。这把刀你留着防身也行,不过有我在,料想你用不到它的。”说完,他又悉心嘱咐了几句,将南星一应需求安排妥当,这才依依不舍地出了营帐。
帐外漆黑的天幕上,高悬着一个孤零零的月亮,远远地看过去,显得分外孤寂。
南星怀揣着一颗归心似箭的心,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浑浑噩噩间,他似乎梦见了周祺煜,长身玉立在不远处,周身萦绕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只是那只被人咬伤的手,依旧缠着雪白的绷带。
忽然间,不知为何,绷带一圈一圈地散落,露出里面鲜血淋淋的伤口。
南星顿时心疼起来,却见周祺煜缓缓转过身。
“你为什么不救我!”
他的眼中满是哀伤,流下的却是两行殷红的血泪。
“祺煜!”
南星大叫一声,惊坐而起,怔怔地缓了半晌,才发现方才不过是个虚惊一场的噩梦。
他下意思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摸索着起身灌了一碗凉水,营帐外忽然传来一声尖叫,犹如一阵惊雷,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着火了!来人,快救火!”
“打水,快去打水!”
“灭火……灭火啊……”
一头雾水的南星满心疑惑,披上外衣朝着帐外望去,不由怔在了原地。只见乞木驻地浓烟滚滚,烈火熊熊燃烧,火借风势,顷刻间便化成一片火海。
此情此景似曾相似,让他不由自主联想起玄京年初时的那场大火——猩红的火舌裹挟着灼人热浪,轻而易举地映红了大半个天空,惨叫与呼救声混杂一片,将碧绿无垠的草原,化成一片修罗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