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天南星(84)
这天吃过晚饭,周祺煜照例赖在南星房里不肯走。他好整以暇地往南星身上一倒,舒舒服服地把对方的腿当成了枕头。
南星叹了口气,宠溺地伸出手,为他一板一眼地按起头来。
周祺煜似乎惬意得很,顿时将眉眼舒展开来,从南星的角度看过去,精致得都能入画了,十分赏心悦目。
自从上次发作之后,他的癔病逐渐稳定下来,这至少说明,南星治疗的路子是对的,倘若这样坚持下去,哪怕没办法去根儿,只要能按时吃药,保证不再复发,自然也是好的。
南星揣着这份欣慰,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我看府里几棵桂花树都开了,就照着老家的习惯做了一些桂花糕。”
昏昏欲睡的周祺煜也不知听清了没有,含混地应了一声。
哎!别睡呀,正事还没说呢。
南星下手不由重了几分,硬着头皮道:“等着中秋那天,你给方老将军送去,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当聊表心意,你觉得如何?”
大概是被南星按疼了,周祺煜的眉间蓦地皱了起来,语气带着些许不快道:“既是你做的,你自己送去好了。”
南星顿时没了脾气——方将军又不是自己的义父,他送去算是怎么回事!于是耐着性子劝道:“反正王爷都是要过去赏月的,你就帮忙带过去呗,就是个举手之劳。”
周祺煜依旧皱着眉,沉沉道:“反正你也要过去赏月的,你自己拿着,何必劳烦我。”
南星动作一滞,似是有些吃惊,他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又是中秋家宴,周祺煜竟还想着带他一个外人同去将军府。
况且还要面对方若琳,这不是上赶着过去找骂么!
他沉默了半晌,这才将胸腔里一句颠三倒四的话捋顺了说了出来:“算了,我还是不去了,再说又有坨坨,我们留在府里自娱自乐,总比去将军府自在的多。”
周祺煜阂着眼没有吭声。
四下一片静寂。
就在南星无可奈何地以为,这位不着调的王爷已经沉沉睡过去的时候,忽听对方慢吞吞开口道:“我若是顺了你的意,你要怎么报偿我?”
南星:“……”
合着自己婆婆妈妈费了半天口舌,到他那儿全成了驴肝肺!
还想要报偿?报偿你个大头鬼!
南星生着闷气,不由痛下狠手,朝着身下人的太阳穴,狠狠按了下去。
周祺煜:“……”
日升日落,转瞬就到了中秋这天。太医院早早便散了职,南星好不容易作别了絮絮叨叨的林太医,前脚跨入王府大门,后脚便如芒在背起来。
这些天来,庆亲王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他房中留宿,可府上的丫鬟仆役们又不是瞎子,怕是早就看出了端倪。
还有温良和恭让,天天贴身护着,想必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只是装傻充愣地不明说罢了。
也不知周祺煜的脸皮怎就那么厚,哪怕八卦被人传上天了,也都无所谓似的。可一向光明磊落的南星哪里受得了,他做贼心虚地以为,府上的人即便没有对他侧目而视,背地里也一定指指点点。
哎呦!脊梁骨都被人戳烂了,这张老脸简直没法要了!
南星咬牙切齿地决定,以后说什么也不能再心软,必须无情地将王爷撵回房去才行。
正在这时,他一抬头,看见周祺煜带着温良一起走了出来。
毕竟有外人在,南星绷住一本正经的神色问道:“王爷出发去将军府吗?”
周祺煜点了点头,“我去去就回。”
南星原想知书达理地劝他多陪陪义父,不用着急回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问道:“东西都备齐了吗?”
周祺煜端出一副我又不是傻子的表情说道:“你若不放心,就再查查看?”
善解人意的温良接过了话茬:“郁先生放心,您做的桂花糕都已备好,这就给方将军送去。”
南星:“……”
桂花糕的事,他明明只告诉过周祺煜,温良又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温良什么都知道!
枉费自己还在这里煞费苦心地装模作样,到头来不过掩耳盗铃的自欺欺人罢了!
南星顿时无地自容地羞红了脸,胡乱说了两句“如此甚好”,便扎着脑袋,头也不回地逃之夭夭了。
周祺煜虽不在府中过节,可今年庆王府对于中秋的各项准备,却破天荒地一点都没马虎。
南星正抱着坨坨在后花园里赏灯,忽见王府的刘管家急急忙忙地跑来请示:“郁先生,您徽州的亲戚到了,正在前厅候着呢。”
南星闻言一愣,“你说什么?谁来了?”
刘管家站定,扯着嗓子道:“您在徽州的亲戚,姓程!”
南星这回听清楚了,整个人不可思议地怔了片刻,随即抱着坨坨,拔腿跑向了前厅。
当程浩风东张西望的身影印入眼帘时,他激动地险些破了音,“浩风!”
回头看到南星,程浩风滚地雷一样冲了过来,刚想扑进三哥怀里,却发现他怀里还有个小人儿,于是径直跑了题:“这就是坨坨?”
南星点了点头,重新将话题引了回来,“你怎么来了?怎不提前知会一声?”
“王爷没跟你说吗?他派人接我来的。”程浩风嬉皮笑脸地摸了一把坨坨的胖脸道:“说什么中秋前务必赶到,这一路狂奔的我呀,五脏六腑都颠倒个儿了。”
“王爷?”
南星心里一暖,蓦地开了花。
不消说,这一定又是周祺煜的自作主张,想必是怕他在府中寂寞,这才不远千里的将程浩风接过来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