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风(93)

“让我猜猜……该不会是，又想驯养流浪动物了吧。”

裴煊神色微妙地眯起眼睛，一边观察着对方的脸色一边问，“还是原来那只？”

章见声这次没有回话。

立马就明白了答案，裴煊悻悻然嗤了一声，继续小口小口地抿着酒。

“明知道哪条路会栽跟头，却偏要再走一遍。”他撇撇嘴不屑道，“等你那条狗再咬断绳子跑了，我看你是会发疯还是找不到地方哭。”

“……走了。”没再多说什么，章见声放下手中喝空的酒杯，从高脚椅上下来，“再晚超市该关门了。”

刚坐了不到十分钟，凳子都还没焐热。

望着人大跨着步子离开的背影，裴煊头昏脑涨地捏着酒杯，不免有些咋舌。

“章见声……”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冲着门口的方向大喊，“你不是要去对面买东西，才顺道想起我的吧？”

挂着风铃的玻璃门响了一阵，很快重新合上。

刚才还在和他说话的男人已然迈入了寒夜里，只剩下裴煊独自一人留在吧台前，心中无数次地感叹交友不慎。

自章见声走后，原逸就一直在屋子里游荡。

晚上一直也没顾上吃饭，他翻了翻冰箱和储藏间，最后只找到几根蔫蔫的小葱，以及一包被压得稀碎的泡面。

橱柜里的锅具都很新，一看就还一次都没用过。

于是原逸又拿了新的食用油和洗洁精，煮面之前，先帮章见声开了个锅。

餐厅的桌子看起来太高级，原逸怕把东西弄脏，煮完面之后干脆直接端回了自己屋。

走进去才发现，桌角的位置放着一台全新的笔记本电脑——是章见声之前送给他，可他离开时没勇气带走的那一台。

不只电脑，还有他之前盖过的毯子，用过的手机，落在别墅烘干机里的衬衫……全都被好好地收在了一只透明整理箱里，藏在了桌子下面。

心里也像是一下被填满，所谓失而复得，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停在桌前安静了一会儿，原逸把电脑小心翼翼地挪开，放到最不会被溅到汤汁的架子上，才坐下吃上了面。

并没出去太长时间，章见声回来是晚上十点多，原逸刚好吃完，正在厨房洗锅。

一进门就听见里面叮叮当当的忙碌声，热气蒸腾的烧水壶在桌上“啪嗒”一声断了电，空气中隐约飘来一股很温馨的柑橘茶香味。

家里难得这么热闹，章见声稍微恍惚了半秒，直到看见原逸从厨房的L形岛台后方探出头来。

“裤子怎么脏了。”一眼看到章见声右膝上沾的土，原逸一边擦手一边走了过来。

章见声一愣，很快垂头拍了拍裤腿，回避了他的靠近，同时轻描淡写道：“不小心蹭到的。”

其实是回来路上有一小截灯太暗，他没看清，被凸出来的石头绊了一跤。

一边低头换鞋，章见声沉默地抬了抬胳膊，指尖上勾着一只超市的购物袋。

起初没意识到对方是在递给自己，直到章见声抬眸，举着胳膊朝这边瞪了一眼，原逸才后知后觉地将袋子接过。

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一些零零散散的日用品，有牙刷、内裤、袜子，最上面是一双崭新的棉拖鞋，和章见声脚上的那双是同款的不同色。

稀里糊涂就被章见声领回了家，身边什么行李都没带，原逸从进屋开始就一直光着脚。

他一哑，合上袋子问：“你出门，是为了给我买东西？”

“有正事。”章见声别过脸，头也不回地从他身旁走了过去，“回来路过超市，顺道买的。”

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柑橘茶，章见声轻抿了一口，扭头看见原逸仍木愣愣地杵在那里，只好走过去，将那双拖鞋从袋子里拿了出来。

“虽然你之前逃跑过一次，但我一向没有虐待宠物的习惯。”拆掉外包装，章见声把拖鞋往地上一扔，神情冷淡地命令，“穿上。”

原逸无奈，只好顺从地照做，踩进了那双柔软暖和的鞋里。

跟在章见声身后，他一边往自己的“窝”走着，很快又从袋子里翻出一只丑兮兮的毛绒布偶——

全身红色，耳朵尖尖，四肢软趴趴地耷拉向下，背后还有条巨大的尾巴。仔细一看，似乎是一只眯着眼睡觉的狐狸。

“这是什么？”单扯着狐狸的尾巴，原逸好奇地打量起来。

“你的陪睡玩偶。”章见声面无表情地停在了房门口，安静了两秒，忽然转过头来。

“不是说怕黑吗。”他淡淡地道，“不想自己睡，就把它当成我。”

原逸听后一哑，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垂下眸，用指腹安静摩挲着狐狸的肚子。

“进窝，睡觉。”

脖子上的项圈又紧了紧，是章见声从颈后拽住了他，半强迫半命令地将他往屋里拉去。

把他弄进屋，章见声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关之前还顺手帮他拍灭了灯。

站在一片黑暗里，原逸听见外面脚步踢踏的声音穿过走廊，消失在了另一头的那扇房门后。

安静了许久，他才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桌边，抱着狐狸布偶躺上了床。

月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渗透进来，让他勉强分辨得清眼前的事物。

“章见声……”他轻声喊着人的名字。

狐狸闭着眼睛不说话。

像是生气了。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讨好它，原逸用手指轻轻抚过它的眉眼，过了一会儿，将布偶缓慢地搂进了怀里。

有那么一瞬间，疲倦忽然从四面八方涌来。

再想花点时间理清楚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时，思绪已然混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