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鲲而肥(4)
“三太爷好酒量。”安倍和也起身给胡三太爷把酒再次斟满。
胡三太爷一心只想着快快结束,把小酒盅里的酒倒回酒壶,端起酒壶又是一饮而尽。
把安倍和也看得一愣,起身又殷切的为胡三太爷夹菜。“您尝尝,这可不是普通的生鱼片。据说是来自世界最北端的深海——北冥,说起来和鲲还是同宗呢!”
胡三太爷想着那条大咸鱼再瞧碟子里排列整齐的生鱼片,不禁有些反胃。“安倍先生说笑了,鲲再不济也是上古神兽,如何与你这盘中餐为同宗。”
“只要三太爷想吃,那鲲不也得是您的盘中餐。”
“鱼,我是不喜欢也不想吃。有心的话,还是改日请我吃烧鸡好了。”胡三太爷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皮笑肉不笑的装傻,狐狸尾巴在身后带着劲风般刷刷的甩着,抽在地上引得屋外晴天惊雷。“既然安倍先生投我以清酒,我要报之以烧酒才算不失礼节。”唤来童子,低声吩咐了两句。
不消片刻,童子搬来四坛清河大曲、四坛闷倒驴。胡三太爷将酒抛向空中,掐诀控制酒坛的倾斜程度,张开嘴喉结上下滚动,一滴不漏一滴不剩的喝光,迷之优雅。
安倍和也用小酒盅从坛中舀了一小杯,舔了口,被辣的龇牙咧嘴。瞧着胡三太爷喝酒的阵势,赶紧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
胡三太爷再三殷切挽留未果,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不屑道:“废物一个。”
这话声音不小,八成是被安倍和也听到了,不过他不在乎,此刻纠结的却是是要不要通知于肆遥有人在动歪心思。说吧,觉得没面子,毕竟前两天刚打了一架,对方到现在也没个表示,自己上赶着去提醒人家注意安全未免太掉身价。不说吧,又怕于肆遥有个三长两短,自家妹妹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真让狐狸头大啊!
或许……他只是想讨好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呢。
入冬后的东北即使穿的再厚出门也会被立刻冻透,于肆遥索性吩咐下人把屋子烧得热乎乎的,窝在家里舒舒服服看书、养鸟、睡大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安倍和也本来想挑拨几句找个帮手,没想到胡三太爷是个不上道的。打草惊了蛇,可不能给他时间去报信。这边出了堂口一拐弯,便要去和于肆遥亲近亲近,好伺机下手。谁曾想于肆遥没听说过他这号人物,连见都不愿见。他想像‘拜访’胡三太爷一样,几经辗转托人从中周旋。
过去小两日,牵线搭桥的人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把他急得嘴上起了一圈水泡。原来与于肆遥交往密切的都是些人精,粘上毛就是猴。他们不缺钱不缺势,倔驴本人都不想见,谁又愿意去惹这一身骚。
‘好啊,好啊,你不见我,我让你做鬼到了阎王殿都不知道告谁。’
于肆遥浑身上下的毛病,安倍和也想找一样借题发挥也不算难事。通过警察厅给他安了个小小的罪名也,让他被拘留了三日。于肆遥也想得开,是个心大的主儿,在哪睡觉不是睡呢!并没有反抗。
安倍和也与大和商会会长起草了一份关于无偿捐赠财产给中日友好协会的文件并伪造了于肆遥的签名,带着几个苦力堂而皇之的将于肆遥的家扫荡一空。
卖羊毛的钱买了杀羊的刀,于肆遥的古董字画被安倍和也少量用于来孝敬大和商会会长,而大部分的一经变卖用来招募江湖术士,重金之下真的请来了几位有真本事又要钱不要命的。布好天罗地网,只等于瓮中捉鱼。
三天后,于肆遥回了家。院里空荡荡的积满了雪,屋里的陈设也都不见了,空留一只粉头绿尾的鹦鹉在笼子病怏怏的发呆。鹦鹉接连几天没进食了,看到进来的是于肆遥一下子来了精神头,不停的重复着刚学的话想要讨食吃:“快快快,搬走。快快快,这个搬走。快快快,那个也搬走。”
“翠姨!小陈!”于肆遥扯着嗓子中气十足的唤了两三遍,没人应和。
再转身一瞧,身后多了七八位奇装异服的怪人。为首的那人个子不矮,却出奇的瘦,即使穿着宽松和服也像是个纸片人,细长的眼睛挑到眉梢,嘴唇又扁又薄,煞白的脸上透着青筋。他展开一块长长的鹿皮,上面贴满了各种符咒。安倍和也歪着头,指尖在符咒间来回点,困惑的自言自语道:“我的毕生所学可都在这儿了,用哪个好呢?”
“你谁呀?做什么来了?我东西你搬走的啊?”于肆遥瞧着他面生,想了半天也没认出在哪见过这号人。
“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你应该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重新认识一下,安倍和也,你未来的主人。”
“主人,主人,你未来的主人。”鹦鹉在笼子里上下扑腾,聒噪的学着话。
☆、哥,我是公民
“我的主人?呵,白日做梦。”于肆遥脚尖点地,瞬间移动到安倍和也面前掐住他的脖子。安倍和也狞笑着摇了摇头,一阵青烟过后变成一张黄色的符咒顺着于肆遥的手腕钻进他的身体里。
于肆遥暗叫不妙,吊起清气想把符咒再从手腕里逼出来。清气在体内上下游走畅通无阻,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符咒就这样在身体里凭空消失。
正当困惑时,屋顶上传来安倍和也的声音,夹杂着泠冽的风雪听起来有些不真实。“符咒本身无毒无害,只是个药引子。不过你在警察厅里这几日的吃喝,我都做了手脚,符咒触发后会让人出现短暂的神智不清。但是你放心,没有后遗症。你的内丹,你的魂魄我都要。做我的式神吧,永生永世的侍奉我。”安倍和也说到激动之处,手舞足蹈、青筋暴起,眼神中闪烁着歇斯底里的光。“那样我们……我们两个就都可以得到永生。”
恍惚间于肆遥仿佛回到了北冥,幽深漆黑的海底,没有声音没有光。探向自己的胸口,内丹扯着心脏撕裂般疼痛。周围的人们让他想到很久很久以前,深海的海怪就是这样呲着獠牙张着血盆大口对自己跃跃欲试。于肆遥并未躲闪,一声嘶吼标着劲儿直愣愣的冲向安倍和也。
安倍和也看着他发狂的奔过来,一时间手足无措,匆匆收回法术仓皇躲避。“你怎么……怎么还……”
“你是想问我怎么还没事?”于肆遥替他说了他想说的话,双手结印,扭曲了空间,涌动的海水围绕着于肆遥潮涨潮起。“因为我是鲲。”
“等等,别冲动,你的女人在我手里。”
“女人?”于肆遥歪着头思考起来,自己女人是……前女友胡春花?不可能,他敢动胡春花,胡三太爷能生吞了这崽子。那是谁啊?
安倍和也怕他风流债太多不记得,提醒道:“你窑子里的老相好。”
“我窑子里的相好多了去了,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海浪声越来越大,高压急冲过去。
“于大哥你说过如果我想重新好好活着你会帮我的,我现在想好好活着,我会好好活着,你救救我,救救我。”从后面推出来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头发凌乱被捆住了双手,涕泗横流。
“小格格。”来人是他亡友的妹妹,家道中落,到了烟花柳巷。闪神间扑了个空,歪歪扭扭站立不住,四位术士立刻上前指尖掐诀放出八张朱砂黄符,将他封印在狭小的空间里,另有两人试图用捆仙索将他套牢。于肆遥没有闪躲,被锁了手脚。
安倍和也趁机用符咒封了他的穴道,并将一根三寸有余的细针插入其头顶正中。
于肆遥感觉脑袋像是在被石头不停的猛击,痛苦的蜷缩在地。安倍和也蹲下身,将他半抱在怀里,安抚式轻拍着他的后背,‘咿呀’‘咿呀’哼着安魂咒,柔声说道:“辛苦了,答应做我的式神吧,脱离了肉体就再也不会痛苦了。”
于肆遥的双眼失去焦距,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化成一条巨大的鱼。大鱼孱弱的摆着尾巴,安倍和也掏出于肆遥的内丹默默地看着他,等待他确切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