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鲲而肥(9)
于肆遥掏出手帕掩住口鼻,费解的看着她,想着眼前这个风尘女子还是十年前在王府见到的乖巧小格格么?人的一生不长,倒是变化快得惊人。
“你和我哥那点交情,娶我不值当。钱放那,人走吧。”格格说完,翻过身背对着于肆遥一口一口的抽着大烟。
“可能你不太了解我。”于肆遥从茶水盘里拿了个大白梨,‘喀哧’咬下去,含糊说道:“我不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人,你若真的想这样堕落下去你就尽情的堕落,但要只是想装可怜对我道德绑架就省省吧。”
三下五除二的把梨吃完,梨胡扔到一旁,搓了搓手,手心出现一点萤火。于肆遥将萤火弹进她点烟用的蜡烛上,火苗立刻窜得老高,吓得格格急忙回首吹灭。
没等对方质问,于肆遥先笑嘻嘻的陪了不是。“哈哈,街上一个铜板买来玩的。吓到你了,是我不对。”
刚刚的萤火便是于肆遥强行从丁武那买来的——三魂七魄中抽取的第二魄,主灵慧。缺了它,丁武也就成了半个智障,不能再为非作歹。
这会儿被格格吹灭,也算是因果得报。
“上次有告诉过你我住的地址,要是对生活有别的想法要趁早,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走了。”于肆遥穿上大衣、拎起鸟笼,头也不回的走出烟雾缭绕的屋子。
年跟前东北冷的越加魔幻,于肆遥回了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看看书喝喝茶。不肖半月,带回来的鹦鹉个头没怎么见长倒是胖了两三圈,毛色也光滑油亮起来,小家伙上蹿下跳的像个毛球,怪招人喜欢。
有天鹦鹉无师自通冒出两句简单的句子后,于肆遥突发奇想的教起它唱歌来,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教,但怎么都学不会。于肆遥拿着瓜子逗它,一着急竟然真的荒腔走板的说出点调调来。“真是人为财,鸟为食。啧啧啧,以后你就叫小葵吧,葵花籽的葵。”
☆、面子和里子
很多事情,明明记得,但从未去探究,就差点认为已随时间忘却了。直到有一天,记忆的线头被人勾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得越拉越长。
小葵很少失眠,此刻睁着眼睛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合上眼就是于肆遥梳着小分头,穿着月牙白的长衫,躺在罗汉床上喝着茶水,一遍一遍认真的教着自己:“玫瑰玫瑰最艳丽,长夏开在枝头上,玫瑰玫瑰我爱你,玫瑰玫瑰情意重……”
不是歌手演唱那种正儿八经的唱法,与其说是唱,不如说是在哼。小葵喜欢这种又欢快又慵懒的调子,还有满屋沁人心脾的茶香。
想到这,忍不住起身把门偷偷打开个缝,看看他在干嘛。
于肆遥还没睡,在水里玩塑料鸭子。一松手,大鸭子就带着一群小鸭子快速的向水面上浮。于肆遥的速度更快,抢在它们浮出水面前把鸭子们都抓到手里,再游回深处,撒手,然后去追。周而复始,不亦乐乎。
察觉到有声响,身形一顿,也不去管那群塑料鸭子,转头扎到水池深处,消失在茂密的水草里。
阳光透过中空玻璃投向水池,饥饿唤醒了沉睡的大鱼,昨夜看到小葵偷偷的扒门缝,于肆遥料想她现在应该早已经跑路。抻了抻腰,身体前倾,准备往水面上升。
眼角余光扫过,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屋子里忙前忙后……
酗酒对身体的伤害还真大,哪怕是上古神兽也不例外。于肆遥想自己大概是出现了幻觉,眯着眼慢悠悠的游到水池一侧,隔着层玻璃确认,没错,还是那只聒噪的鸟!
它还没走!它是傻到连逃跑都不会么?那我吃不吃它?吓唬了半天,不吃多没面子!又有什么理由说得过去?啊!烦躁!
小葵做了四菜一汤,摆上餐桌后准备去叫于肆遥来吃。发现他早已经醒了,正立在水里,抱着肩膀,透过玻璃一脸懊恼的盯着自己吐泡泡。
小葵想‘呀,起床气可真大’,指着桌子上的菜,笑眯眯的摆手让他上岸。
“呵…”于肆遥无奈的摇着头,暗自腹黑道:“傻不拉几的样,真是没救了。”
此刻能吃到早饭实在是件让鱼惊喜的事。在四菜一汤的对比下,想想白朗每天给自己吃的清粥咸菜、豆浆油条简直是寒碜。于肆遥手里端着碗,心里想着事儿:怎么不着痕迹、且能保留面子的放掉她。
“哥,给我唱首歌吧,就玫瑰玫瑰我爱你那首。”
吃饭为什么要唱歌,莫名其妙,于肆遥翻了个优秀的白眼,没理她。
“我有时候睡不着就喜欢听这首歌,但网上下载下来的都没你当年唱的好听。”小葵双手托腮凝视着他,多看一眼,少一眼的感觉。
“你不吃?”于肆遥被她看毛了,总觉得这目光不祥。
“我先不吃,你吃,你吃。”
于肆遥扒了两口饭,瞧瞧她,依旧盯着自己并且眼里闪烁着‘慈母’般的柔情,不禁抖三抖。
“哎呦。”无奈的叹了口气,筷子敲击碗边打起节拍。“玫瑰玫瑰最艳丽,长夏开在枝头上,玫瑰玫瑰我爱你。玫瑰玫瑰情意重,玫瑰玫瑰情意浓,长夏开在荆棘里,玫瑰玫瑰我爱你。”敷衍着唱了两句,不耐烦道:“行了吧……”
话还没说完,小葵开始嚎啕大哭,鼻涕一把泪一把,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哥,我有东西送给你。”拉过他的手,放入一个淡蓝色的小球,合上后又紧紧握住于肆遥,悲壮的叮嘱道:“内丹还给你,以后酒要少喝,能不喝就不要喝了。哥,等你法力恢复后就可以踏踏实实睡柔软的床。还有,谢谢你当初收养我,也是拖你的福活了好久,吃了好多好吃的、去过很多有意思的地方,之前一直逃避实在是我贪心。”
面对突然的独白,于肆遥呆若木鸡,“没了内丹,你活不过两天。”
小葵一抽鼻子,视死如归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于肆遥抿着嘴,喉结上下翻动,仿佛噎到了。端起面前的热汤,两口闷掉。
真是骑虎难下啊,本来只是想逮到她捉弄捉弄而已。都已经开了灵智,不管如何也不能要她的性命。于肆遥作为一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子,在觉得焦虑的同时认为产生这种情绪实在是荒唐,顾左右而言他道:“可能你不太了解我,我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装可怜对我道德绑架没用的。”
“哦!”小葵破涕为笑,兴奋的叫道:“你当时去烟柳巷子也是这么和那个漂亮姐姐说的,我都记得。”
于肆遥拧着眉毛,“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
“我真心实意的想把属于你的内丹还给你,不是装可怜道德绑架。”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于肆遥反手将内丹收回,继续吃饭,脸色却变得阴沉。“你舍得死,但我没义务埋。一会儿送你回去,死也别死在我这里,晦气。”
“哦!”小葵不知道触碰到他哪一片逆鳞,惹他不高兴,端着碗筷不敢夹菜,只是干扒米饭。
‘啪’,于肆遥将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把菜往她面前一推,撇着嘴痞里痞气的说:“多吃点,做鬼也别做饿死鬼。”
“哥,你能不能别总死啊鬼啊的挂嘴上,我听着害怕。”
“……”
于肆遥送小葵到她打工的店门口,探身过来一把推开车门,别过头盯着窗外。“滚吧。”
小葵依依不舍的看了他两眼,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下车。跑着跑着忽然脚下一软使不上力气,小葵试探性的勾了勾脚尖,发现整个人都被悬空吊了起来。费解四处张望,于肆遥撕破空间般突然出现,抓住她命运的后脖领子。小葵身形一沉,被像拎鸡崽子一样拎在半空中。
于肆遥别过头叹了口气,张大嘴示意小葵和他学。“啊……”
小葵不明所以的也张开嘴,“啊……”
于肆遥摊开手心,把内丹扔到她嘴巴里,一抬下巴,小葵囫囵个儿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