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箫(9)
于是便忍着怒气说道,‘这话也不必说了,是我起错了头。我再问你一句,你从前认得那陈敬么?’
这话里的意思明明不好,刘凤偏偏看着他,笑着说道,‘认得,怎么不认得。’
温祥卿铁青着脸,又问,‘那你答应了我说要保他,果然是假话了?’
刘凤倒没有犹豫,便说,‘我答应了你的话,从不作假。’
温祥卿定定的望了他半日,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好!’
便转身走了。
他心里拿定了主意,明日里便要这人的好看了。
他虽然混帐些,糊涂些,不如刘凤的精明过人,却也有个混帐糊涂的主意。
转天一早,温祥卿便吩咐了阿芝出去,然后又唤了人去请了那位状告女婿的岳父大人前来说话。
只是这些事,他却特意的瞒住了刘凤,一个字的口风都不露出。
温祥卿原本是想着旁敲侧击,看能不能从那乡绅口中探得碧玉箫的来路。可张家来了下人传话,说是老人昨夜旧病发作,来不得了,等过几日好转了,再来拜见大人。
温祥卿哪里信他,心想,早不发晚不发作,我要问话了你倒发作了?
阿芝也引着个道人来了,温祥卿看那道士穿得破烂,不象是个修行的,也只是皱了皱眉,便叫人也带陈敬上来。
那道士见着他,便说,‘大人身上阴气这样重,最近身边有什么蹊跷事么?’
温祥卿啼笑皆非,心想,我要你瞧的人可还没来呢,装神弄鬼,糊弄哪个?
便说,‘我也不必你看,迟些来个人,你站在这屏风后面把他望上一望,等他下去了,再把话告诉我。’
那道士打量了他几眼,又去看四周,问他道,‘我分文不取,替大人除去这股邪气,如何?’
人也是自己请来的,也不好发作,温祥卿皱了皱眉,说,‘我没病没灾,能吃能睡,不劳这位道长费心了。’
说话间陈敬已经被带了上来,阿芝带着那道士站在屏风之后,温祥卿把人打发了下去,便要同陈敬说话。
陈敬大约是以为房里只有他们两个,脸面上便有些不大自在,温祥卿倒也不在意,先问他,‘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陈敬眼圈有点红,说,‘没什么人了。’
温祥卿看他的神情,心中突然有些感慨,想着,若是珍珑还活着,倒好与这人配成一对。
又说,‘牢里有人为难你么?’
陈敬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却又躬下身去,谢他的恩情。
温祥卿便仍旧打发了他回去,只是那陈敬似乎有些不解,出去之前回头深深的望他一眼,满是疑虑。
温祥卿暗自好笑,只是想着之前听过的闲话,不免又有些恼恨。
阿芝带着那道士自屏风之后走了出来,温祥卿便问他,‘如何?是不是邪气缠身?’
他原本就不信这些,所以问的话也没打算当真。这些和尚道士,不过是骗钱罢了,自然是要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的。
哪里想到那道士竟答他道,‘倒是没有。’
温祥卿有些惊讶,便多望了那道士两眼,‘果真没有?’
那道人答得倒快,‘果真没有。倒是大人被邪气所害,长此以往,只怕性命堪忧!’
温祥卿大怒,反而笑了起来,说,‘哦,原来我是快要没命了?可不知这位道长有什么法子救我一救?’
他从来不信鬼神,所以这话里的嘲讽,也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意思。
那道士似乎有些惊诧,‘大人不信?’
温祥卿点点头,说,‘不信。’
那道人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便又问他,‘方才这位小兄弟同我说……’
温祥卿大笑道,‘自然不教你白来这一趟。’
那道士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剑,双手奉上,说道,‘酬金便不必了。我这里有一把短剑,先寄放在大人身上,三日之后再来索取,不知可否?’
温祥卿这才认真了起来,眯着眼打量着那道士,略一思索,便说,‘你若非要留下,也没什么不成的。只是我这人最恨别人背后弄鬼,若是被我抓着,可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那道士就此别过了,温祥卿瞧着那把短剑也没什么古怪,便不在意的揣在袖中,同阿芝说,‘你去哪里寻了这么个道士?’
阿芝有些委屈,说,‘我出去时他正在衙门前张望,便正好引他进来。’
温祥卿心里不免奇怪,怎么赶得这样巧,便说,‘你倒知道图省事?’
阿芝忍不住辩解道,‘你只说随意的拉一个回来便是,也没说是高的矮的,胖的还是瘦的啊?’
温祥卿好笑了起来,说,‘好,你倒学得伶牙俐齿了!’
便打发阿芝再去远处寻一个回来,他自个儿却先去歇着了。
温祥卿昨晚一宿没睡,就在心里思量着陈敬的案子,想来想去,若只凭他一己之力,要保陈敬,倒有个法子。
只是推开门后,不过一抬眼,却怔在了那里。
塌旁的书案之上,那瓷瓶里斜插着一枝桃花,轻轻的开着,仿佛刚从春风里生出来的一般。
温祥卿走近了,眯着眼睛瞧着那枝不知从何迩来的桃花,见房里空无一人,便俯身过去轻轻的嗅了嗅,然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绝不会是阿芝折来的,只是不知是哪个,居然做出了这样一件甚得他心的雅事。
温祥卿也不解衣裳,便躺倒在塌上,闭眼歇息了。也不知是不是昨夜一宿没睡的缘故,不过片刻,他便睡意沉沉,半梦半醒了。
睡梦里似乎有人轻轻摇着他,耳畔仿佛是个女子的声音,不停的唤着他,‘祥卿,祥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