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之爱(175)
(作者插嘴:醋能消毒杀菌,防流感治头屑。盐可以消炎,用盐水漱口防口腔炎症。红军时期缺医少药,伤员就用盐水洗伤口,据说好痛。)
昭华用酒洗文康的伤处,又抓起一只粗瓷破碗,调和了盐醋,抹到伤口上。
“哎……”文康疼得叫起来。
“别叫。”昭华捂住他的嘴。“你如果觉得疼可以哭,我不笑话你。”
文康看他眉眼弯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气得咬牙,被盐水刺激的伤口疼的锥心刺骨。可是在他面前掉眼泪,还不如去死好了。
“你轻点。”文康又痛叫,恨不得用眼刀刺他几个窟隆。
“受不了吗?我当初入宫受刑后无药可用,就用的是这个。”昭华冷声说道,用力把盐醋抹到伤口上,再狠狠揉揉。
“你……你故意的……”文康疼得直吸气,说不出话来。
处理完伤口,昭华拿过那几件旧衣要给他穿上。虽是渔人用的旧衣,但也还干净。
文康抗拒:“这是哪里下等人用的贱物,朕怎么可以穿?”
“好。”昭华眯起眼,声音也冷了下来。“这个地窨子也是下等人避风雨用的,只怕玷污了陛下贵体,您可以出去了。”
“你……”文康气结,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我是比下等人更卑贱的奴隶,不配在尊贵的皇帝身边,您要出去就快出去,我可要在这里过夜了。”
“你……你……”文康气得瞪眼咬牙。
自小昭华性子温柔,被他欺负捉弄也不生气,处处让着他,可是一旦恼了反击过来,却是极为厉害,绝对让他张口结舌,即便后来沦为奴隶被他折辱,言辞间也常是绵里藏针,直把他挑得忽喜忽怒,难以自控。
文康知道真的斗起嘴来自己根本占不了便宜,眼见两句话被他堵得下不了台,外面有追兵,又起了风,还下着雨,哪能出去。
实在不知怎么办好,文康觉得无比委屈,眨眨眼,一脸悲愤的指责:“昭华哥哥,你真狠,我受这么重的伤,你还要狠心赶我出去……”
“我哪里……”昭华气结,明明是这家伙嫌这嫌那,怎么成了他狠心赶他出去了。
“你还说过,无论你如何恨我,你心里还是把我当弟弟,不会伤害我的。”文康的语气含着满腔悲怨。
“我什么时候说过?”昭华瞪他。
“就是元宵节后,我们在玉液池欢/爱一夜后你说的。不许抵赖。”
“我说过吗?”提起在玉液池那一晚,昭华脸红了起来。
“你还说,我如果不是皇帝,你会把当弟弟疼我护我照顾我。可是你现在却这样对我……”文康越发觉得自己委屈,拿拳头砸他。
好象回到十年前,那个任性小子撒娇耍赖的样子。
昭华对凶狠暴戾的文康毫无惧色,偏偏对这样的他没有办法,被他蹭得心乱,道:“你不出去就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
文康见他回了口,不情愿地拾过旧衣,道:“你不伺候我穿吗?我可是习惯你伺候了。”
昭华冷冷地白他一眼,拿过衣服给他穿上,自己仍然穿着湿衣。
“你快把湿衣脱了,这里还有一件。”文康道。
“你穿着吧,夜里冷。”
“不怕,我抱着你就不冷了,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你若冻病了,怎么保护我?”
昭华想了想,脱下身上湿衣,穿上剩下那件渔人的旧衣。
夜间春寒更甚,外面风雨交加,地窨之内可以摭风雨,却挡不了寒气。
到了半夜,文康发起烧来,浑身发烫直打哆嗦,脸色通红,神志都不清了。嘴里模模糊糊的胡乱呓语,昭华在旁细听,才听得他一声声叫的都是自己的名字。
昭华默默看着被伤病折磨的人,看着这张无比熟悉和痛恨的脸因痛苦眉头紧锁,听着他喃喃地叫自己的名字,忽然想伸手抚平那眉头,却又缩了回来。
他还清楚的记得,他被这人折磨侮辱如对待脚下的蝼蚁,还记得被他捆了送给秦玉污/辱。记得被疯狂侵犯时他下定决心要报复凌虐他的人,他曾发誓绝对不会原谅他。当时,那恨意是如此强烈。
可是恨他,怨他,绝对不原谅他又能怎样?要他死吗?
他要报复,现在是报复的好机会。
昭华对文康伸出手去,却没有伸向致命的地方,而是伸向那刚硬又憔悴的脸庞。
记得那次玉液池欢爱后,他说:“假话是,你是姑母的独子,无论你怎么对我,无论我如何恨你,我心里还是把你当弟弟看,不愿意伤害你。”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一腔悲怨憋在心头无处可诉,也没有发泄的地方,想狠狠报复这个凌虐他的人,却又在太后面前被迫许下不伤害的诺言。
文康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焦急,眸中尽是担心的神色,心里登时高兴起来,勉强一笑:“放心,我死不了,我说过,还要保护你……”
说着又昏睡过去。
昭华怔怔地看着他,有些着急却无法可想,怕火光把人引来,不敢点火取暖,没有热水,医药更是没有。只得把窨中陶壶里剩的酒喂给文康喝点,驱散些寒气。
昭华还记得自己说过:“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同生共死是不可能的。”
可是现在,他和他居然同患难了。昭华苦笑一下,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用身体温暖冷得发抖的人。
两个人胸口贴着胸口,紧紧相偎,互相取暖。
外面风雨萧瑟,还有不可知的危险重重,两人相依,没有一丝间隙,仿佛天地间只有对方可以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