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尽(2)
韩雍见他似乎有些发急,便拉起帘子,饶有兴致的问他道,‘怎麽?’
古嘉结巴的说,‘你,你身後有只很凶的东西,越朝南,那东西会越厉害。’
韩雍淡淡的笑著,只是看著古嘉。这人身上的魂魄不全,所以才能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说来倒也没什麽奇怪。
古嘉不见他说话,似乎很是失望,‘你不相信?’
韩雍手指放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悄悄的和他说道,‘信,但是别的人不相信。所以我们都不告诉别人,好麽?’
古嘉眼睛发亮,用力的点著头。韩雍觉著自己似乎可以看到他身後有条尾巴在拼命的摇摆,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过了,才小声的说,‘你看得到,可是我看不到,我很害怕啊,怎麽办?’
景晟年幼时,也常常被他这样哄骗,每每信以为真的样子,都十分的可爱。
古嘉嗯了一声,不敢看他的眼睛,苦恼的想了很久,才说,‘要不然,我……我帮你吃了它,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啊?’
韩雍听他这样说出话,自然是惊讶非常,可面上却不露出分毫,手指著南面,认真的说,‘那好,可我真的要先去那里一趟,你能现在就把它吃了麽?’
古嘉飞快的摇头。
韩雍故意很重的叹了口气。
古嘉很委屈的解释道,‘可是它很大啊,我一下子又吃不完……’
韩雍点了点头,似乎很伤心,说,‘那就算了。我还是走罢。’
他松开帘子,对下人说,‘走罢。’
古嘉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站在那里,连怀里的猫趁机跳了下去都不晓得。
走了一阵儿,有人在他轿旁轻声的问他,‘三爷,那人在後面跟著。’
韩雍微微的笑,说,‘让他跟著罢。别离得太近就好。’
到了兰提寺,便若无其事的同见空说,‘你给我的那卷经倒是好用,我的头这些日子也不怎麽痛了。’
见空闻言反倒劝他,‘还是该少念。若是实在痛得厉害,便去各处散散心。’
韩雍同他说了几句闲话,又拿了一副龙兴大和尚题了字的画给他,见空倒也欢喜,看了半日。
见空寻常见他,总忍不住要劝他出家,奇怪的是今日里却不见提起。韩雍又觉得困乏,便告辞了,只是心里不免觉得异样。
回府的路上,便有人同他说古嘉入府的事都办妥当了,他便吩咐下去,说,只要不是太过稀奇古怪的,他若要什麽,都给他便是了。
韩雍又说,‘他是个傻子,想来说话做事都无心些,不要让人欺负了。’
身旁的人连忙点头应了。
韩雍要接古嘉进府,不过是为了保他衣食无虞,性命无优罢了。
只是隔日便又被景晟召见,倒又生出许多的杂事,转眼便把古嘉的事忘了个干净。
难得有些清闲,便听说龙兴大和尚这几日在普华寺传法,因为离稍有些远,他便不愿前往。
下人拿了抄本来给他,他大略的翻了翻,觉得有些意思,看著看著便入了迷。
韩复来见他时,他正看在兴头,被人打断,微微有些不快。
韩复行过了礼,有些为难的说,‘三爷,那个古嘉他……,不小心落了水,方才救了上来。只是昏迷不醒,已经请了大夫。’
韩雍十分的惊讶,站了起来,丢开手里的抄本,说,‘他如今在哪里?你带我去。’
韩复只是来同他说一声,哪里想到这人会亲自去看,连忙应著声走出了门,一面弯腰引路,一面朝身旁的人使眼色。
虽然快四月了,池塘里的水怕还是冷的。即便真是个傻子,也没有傻到这样的地步。
韩雍路上便问韩复,‘他这些日子都做些什麽?’
韩复说,‘就是弄他的猫,园子大了,猫总是跑,他便去追,一天倒也就过去了。怕他出事,便叫了些人跟著,别处倒也省心,并没有什麽出格的地方。今天会出这样的事,都是奴才想得不到,三爷……’
韩雍点了点头,说,‘这也不怪你。’只是心里却想,便是养条狗,被人养了十几年,哪些该做,哪些不该,一般的规矩,也都是记得的。况且他也不是真傻,不过是魂魄不全罢了。
古嘉已经醒了,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只是嘴唇还有些发青,额头上也上了伤药,看著倒比他想著更严重些。
韩雍站在他的床边,看著他额头上的伤,轻声问他道,‘痛麽?’
古嘉含泪点头。
韩雍反倒微笑,又问他,‘那……你还记得我麽?’
古嘉拼命的点头,然後用力的伸手去捉他的衣袖。
韩雍瞥了一眼,顺势坐在了他的床边,又问他,‘记得我是谁?’
古嘉愣在那里,左思右想,却还是答不上来,十分苦恼的说,‘我真的记得你。’
韩雍点了点头,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说道,‘那好罢,你记得我。’
古嘉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的脸色,忍不住就问他道,‘你生气了?’
‘嗯?’韩雍有些不解。
古嘉十分的羞愧,说,‘我答应你帮你吃那个东西,却说话不算数。’
韩雍哦了一声,又点了点头,说,‘原来你还记得。’
古嘉心慌的辩解道,‘我真的要帮你,可它真的很大,而且还有牙,真的,我……’
韩雍听他一连说了好几个真的,实在忍不住要笑,便低下头去,说,‘哦,是麽?算了,反正我也看不见。’
古嘉见他低头,越发的著慌,认真的辩解道,‘我不是怕它咬我,真的不是。’